父母在,人生且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有归途。
中午回家的时候,看到前面有一老人,满头白发,身材微胖,走路却相当矫健,着一身熟悉的竖条T恤。恍惚间,以为父亲在前面疾走。我快步跟了上去,对不起,老人回转头,那只是一张平和慈祥满面皱纹的脸,姑娘,昨了?我一时竟无语了,对不起老人家,我认错人了。可能看到我眼中的真切,老人微微一笑,转身走的那一刻,我突然忍不住大声说:您真的真的太像我父亲了。刚才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您就是我父亲呢。哈哈,老人乐了。真的吗?我也有像你这么大的一个女儿,不过上完大学一直在外地工作,我们几年都见不上一面呢。哦,大爷您今年有七十多了吧?嗯,七十有三了,老爷子爽朗的笑了起来。您女儿真有福气,要是我父亲健在,也是您这么个年纪。可惜一一老人拍拍我的肩膀。孩子,世事无常,好好地健康的活着吧,这是每一个做父母的最终的心愿,不管天上还是地下。在这个世上,能掂念亲人或被亲人掂念是一种富气啊,可惜,现在像你这么念旧的年青人太少了,老人长叹一声,转身走的时候,我深深的鞠了一躬。谢谢您,老人家。祝你健康长寿。哈哈哈哈,远处传来老人爽朗的笑声。
病痛让你什么都忘记了,但唯独没忘了爱我。
九九年初冬,一向身体硬朗的父亲却突然在那个雪夜摔到了。可能冥冥中真的有预感吧。我正在帮女儿削水果的手碰到刀锋突然血流不止。我忍着剧痛接完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己静静的躺在病床上。
医院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胃癌中晚期。那刻,我如五雷轰顶,三十年前,母亲因胃癌撒手尘寰。留下年幼的我们兄妹几个,三十年后,父亲却又遭此一劫。我们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但父亲还是从医生的言谈中知悉了自己的病情。医院三个月,放疗,化疗,父亲痛不欲生。头发大把大把往下掉,身体也迅速消瘦下来。一向爽朗健谈的父亲突然沉默,只有我们在他身旁的时候,他才露出少有的欣喜之色。
一天我去看他。父亲呆呆的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父亲终于开口了,末儿,我想回老家,回我们的老屋。爸,我们要配合医生的治疗,会好起来的。父亲惨淡的笑了,你别骗我了,我知道我日子不多了,我真的不想疼死在医院的病床上。我要回去,那儿才是我的根。回去看看乡亲,看看我们的院落,田地。看看乡里晚间的朗月,白云。去看看你母亲,我该去陪她了。看着父亲乞求又坚毅的表情,我瞬间泪崩。
回到老家,父亲突然精神多了。他能坐起了,还能进一些流质食物了。我们高兴坏了,热烈的讨论着等父亲病好了,一定带父母去坐飞机,坐邮轮,去父亲一直向往的西藏。父亲也信心满满,每天都有同村的叔伯,婶子络绎不绝来看他,和他聊小时候的趣事。父亲的脸上渐渐有了红润,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天真的以为父亲身体好转了,就急着回家处理一些琐事。
下午,处理完事情刚要回乡里。恰逢一个多年未见的好友要去西安,因为兴奋,我们拉着手相谈甚欢。火车开动了竟然浑然不知,我急了,扑向车门就要跳车,列车员拦住了我,你干嘛,太危险了。我着急的说明了情况,想着病重的父亲,我泪如雨下。好吧,列车员说,你不用补票了,到了下一站就下车吧。朋友看我焦急的样子,就说,即然下不去了,就去西安玩几天吧。什么?我突然有些愠怒。父亲在病榻上水米不进,我怎能离开他身旁去外面玩。内心的焦急己使我完全失去理智,朋友规劝的好意我竟然置若惘闻甚至有点憎恶。
凌晨一点,车到一个小站。我跳下火车,四周一片漆黑,一惯路痴的我竟然找不到东西南北。但对父亲无尽的牵挂己令我对黑夜无惧无畏。天明赶到老屋时。哥哥说,你昨天走后,父亲就昏迷了,二天了一丝水也没进过肚。口里一直喃喃的说着不清楚的话。我走到父亲床前,先前印像中的大肚腩己彻底不见了,整个人躺在床上薄的像一络纸。小腿细的如孩子般。我鼻子泛酸,爸爸,爸爸,你睁睁眼晴。在我一声声的呼唤中,父亲缓缓的睁开了浑浊的眼。他好像努力要想起我的样子,爸爸是我,我是末儿啊。父亲微微动动头,轻动着嘴唇。但我听到的却是,你放学回来了,饿了吧,我都没去做饭。我就去做,去做。那刻我泪流满面,父亲啊,你病重如此,弥留糊涂之际,竟然还想起小时侯失母的我的样子,父亲哦。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自己最亲的人在你面前眼睁睁的离去。从此,阴阳相隔。
千囍年正月十五夜,当满天灿烂的烟花都在庆祝这团圆佳节。父亲却在轰鸣的礼炮声中闭上了双眼。就如他生前所说,母亲走的早,他亏欠她太多了,要早点去陪她。可我们还小,一定要看着长大,成家才能去给老婆汇报工作。如今,工作圆满结束,父亲也离去了。那一刻,我突然冲动的大喊,爸爸你不要走,不要死,只要你能活着,那怕天天躺在床上,只要我能天天看见你。可是,你的世界从此一片沉寂。在喧闹的鞭炮声中,我轻轻闭上双眼,任泪水汹涌的划过脸颊。父亲,你一路走好,我们会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
人生短暂,我们多少人在活着的时候,为金钱,名利反目成仇。为世俗淡漠了亲情。有多少人会珍惜这一世的缘份。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能做一世的亲人,下辈子,谁又是谁的兄弟姊妹,父母。所以,好好善待你身边爱你的亲人吧。不要等到子欲孝而亲不在。失去了,才知道那份亲情的弥足珍贵。面对离去,我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