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近了。
年跟别的节日不一样,越是迫近,人们的心头越是会平添一丝乡愁,一缕思绪,一抹期盼。
年,年年过,人一出生就与年结下了不解之缘。世之万物,与人一样,都与年保持着密切联系。年,作为时间的量词,不断丈量我们的生活;作为神话故事,一直在民间传说;作为时空的轮回,循环往复以至无穷。
有人问:你对年印象最深是什么时候。我会说是小时候,那是年味最浓、在记忆中留下最为深刻印象的时候。在北方,一进腊月就有了过年的气氛了:家家户户忙碌着蒸豆包,做豆腐,杀猪,办年货;小孩子们放寒假了,溜冰,打雪仗,踢毽子。近了年跟前,写春联,贴年画,剪窗花。到了年三十,吃完了年夜饭,就开始包饺子了。包饺子是除夕夜必备的项目,无论家境多么贫寒,这饺子是要包的。包饺子先和面,“包”与“和”字都有和谐、和睦的意思,饺子的饺和“交”谐音,有“交子”之时、团聚之意,所以饺子象征和和顺顺过新年的祈望。临近子夜时分,鞭炮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充满了浓浓火药味。锅里的水烧开了,饺子下锅了,吃饺(交子)子时辰到了。大年初一照例是被鞭炮声吵醒了的。拜年是小孩子最为喜欢和兴奋的活动了。嘴甜甜地大声喊着拜年话,不光得到好的吃食和祝福,还能得到压岁钱。
初一过了,闹年的活动相继开始了。各村组织的秧歌队扭进镇子里来了。喇叭高昂欢快地吹起来,长长的秧歌队扭起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少围上来。现在提倡全民健身运动,我觉得扭秧歌既是健身运动,又有喜庆气氛,完全符合建设和谐社会的要求,值得全面推广呢。秧歌队每扭到一个单位或部门,那里的人就早早举着鞭炮候着,秧歌一扭,鞭炮就点燃了。顿时,鞭炮声喇叭声与扭动的舞步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喜庆的民俗风情画。鞭炮放的越响越久,秧歌扭得越是热烈和奔放,赢得观众一阵阵喝好声。
小时候好奇。特别喜欢看踩高跷的,那身披彩衣、脸描艳妆的模样,那一拧一扭的婷婷娜娜的身段,让人错以为是天仙下凡呢!小伙伴跟我一直争论不论,说踩高跷的是男人装扮的,我不信。一次一个踩高跷的中途离开秧歌队,向一个偏僻的巷子走去。我和几个小朋友跟在后面,看到那人看看对面没行人过来,依着墙角,动手解裤子。哄的,我们跑开了。小伙伴说的对,踩高跷的跟我们一样,是男的。看穿了谜底,心里好是遗憾,他怎么不是仙女的呢?那么美丽动人!
最为刺激的要数抢鞭炮了,这是男孩子的专利。女孩子总是牵着大人的手看秧歌,娇娇滴滴的,我们男孩子不跟她们学!哪里有爆竹响,哪里就有我们的身影。放鞭炮在我们那很有讲究,鞭炮要挂在长长的杆子上,点燃后要把杆子举得高高的,让鞭炮在空中炸响。男孩子们围在炸响的鞭炮周围,一旦看到没有炸响的鞭炮,就冲进去抢。鞭炮象机关枪一样在头顶爆响,炸碎的爆竹闪着火花,十分的吓人。对于男孩子,这才够刺激。这个时候要看谁的眼睛尖,谁起动速度快,谁不怕炸,谁就得了先机,谁就能收获薰得发黑的未能炸响的非同寻常的可以在小伙伴中炫耀的爆竹,谁就拥有更多的快乐和敬佩的眼神。我是这个队伍中的一分子。一次,当我顶着炸响的爆竹,冲进燃放区捡拾爆竹时,忽然感觉后背出奇的热,伸手一摸,棉襖被鞭炮烧着了。我赶紧脱下棉襖灭了火。回到家,偷偷地小声对母亲说,新棉襖被烧了个洞。母亲拿出一床被子铺在炕上,让我脱下棉襖,钻到被窝里暖着。她一边一针一线地缝补那个写着“英雄”壮举的有着火药糊味的洞,一边对我说,以后不要去抢炮仗了,那太危险了,如果炸伤了脸,就破相了;如果炸伤了眼睛,就成了瞎子了。男人今后要做很多很多的事情,要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知错了。从那以后,冲锋陷阵抢捡鞭炮的英雄壮举只能在我的回忆中出现了。
每次秧歌收队,我们仍不闲下来,跑到大礼堂,象鱼一样找个空就钻进去,和大人一样兴高采烈又喊又笑地观看如今已经誉满全国的东北“二人转”。“二人转”演员幽默、诙谐、逗哏、夸张、祼露的表演让笑声始终在礼堂里回旋往复,那是能够引起众人爆笑点的最大乐事了。那个时候没有电视,如果有一场电影在电影院里放映,一定人满为患,不会出现为上座率低而犯愁的问题。
人们尽着法子快乐,尽着性子闹年。欢乐一直延续到张灯结彩的十五。十五一过,年气泄了很多。大人们开始准备来年的劳碌,我们小孩子几个人凑到一起,抓紧突击老师布置的寒假作业。
当兵离开家乡,因世事的繁扰,时光的倏急,没有再回老家过年了。年岁虽然增加,年越过越多,却无法咀嚼出昔日的年味,记忆中的年味与我渐行渐远。现在,过年成了睡觉的代名词,成为“读书郞”,成了游客,成了网上冲浪的“企鹅”。亲戚朋友走动相互减免了,电话、短信、Email、QQ、msn、微信代替了问候和祝福。乐趣被网络缠绕上了,严不透风,密不示人,更多的是向陌生人问好,向不可知的以及遥不可及的世界拜年。陶红那首《常回家看看》的歌,每次听来都会勾起无尽的思乡情绪。
随着时代的进步,年,不用象过去那么忙碌了,变得简单而日常。人们的追求多元了,年味也不断变幻各种形态,不再那么集万千宠爱于年一身。
年味仍在的,那是在心的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