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母亲。
我不想成为她的样子。
小时候,对妈妈的记忆就是厉害,还有就是忙啊忙,她只是一个农村教师。却视工作如生命,忙的无暇顾及她的孩子,哥哥,姐姐,还有我。只比我大7岁的哥哥一丁点就踩着板凳做饭,经常拉着姐姐抱着我。稍大点时候经常把我和姐反锁在家。哥则住在姥姥家。爸爸好像一个隐形人,好像不太记得,那时对爸爸的印象多停留在妈妈的吵闹哭喊和祥林嫂式的无穷尽的抱怨中。
我们小时候的爸爸样子是妈妈灌输给我们的,自私、无能、懒惰、没出息……而我们眼中的爸爸好像也的确也没干过啥,也没说过啥,更没管过啥……直到爸爸60岁突然去世,依然没留下任何话,连让我们看他最后一眼的机会都没给,直至之后的十多年,我每每想起爸爸,经常一片空白,会觉得爸爸好像人生未曾来过,我总是不禁酸楚……
小时候,未曾恨过妈妈,但也谈不上爱她,我们在日复一日的她的唠叨哭诉中被洗脑,认为她太不容易,工作上要强,生活上要像个男人一样撑起家,还要因为我们不能离婚……为此,我恨透了爸爸。我觉得是因为他不好才让妈妈这个样子,尤其是在爷爷去世时和大爷的纠纷打架时,哥姐不在家,只有我,看着妈妈受气,而爸爸却躲在家……那个时候,我恨死了他。在我青春期的岁月里,我以伤害他为快乐,我以努力干活来平息家里的火。那时我才上初二,家里的房子是我这个女孩儿踩着油桶加凳子刷白灰刷的,家里炕下的炉渣是我和爸或妈用杠子一筐一筐抬出来的,院子里的地是我用水泥石硝脱的砖一块一块铺成的,家里的煤球也要我用洗衣板一次一二十块的搬……我成了我们家的男人,而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刚14岁的女孩。
我没觉得苦,可是家里却从未平静。我从来没觉得幸福,但也没觉得有太多不幸。直到上大学后跟好友去她家玩儿,我才意识到别人的家原来是那个样子,我才开始意识到我的家庭有多不幸,我们从未像她家一样在一个桌上吃饭,都是各端一碗自己吃;我们从未像她家一样坐在一起聊天儿;妈妈从未如此跟我们低声细语……我真的好羡慕……
工作后家里的重心转移到我身上,我开始负责家里的早餐晚餐,地里的农活儿,侄子的学习生活,姥姥的洗涮零嘴儿,我突然间成了一名主妇,在农村,没有朋友,没有可交谈的人,连独自的空间都不存在。一年后,我开始和老公谈恋爱,去他家的第一次我就认定了我们的关系,我喜欢他的家庭氛围,平等、热闹、祥和、舒适。我想结婚了,更想赶快逃离那个家,那时的我,就坚定地想:我未来的家,一定要温暖,和睦,我未来的孩子,一定不让姥姥看,一定要少来姥姥家,一定不要让她感受到我从小感受到的一切,如果有一天我和老公过不下去了,一定不以孩子为借口继续生活……
我结婚了,虽然妈妈哥哥都希望我晚一年结婚,但我不同意!我就像是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样渴求有自己的家。我有家了,我有女儿了,我有老公了。我开始越来越多地反省我的家,我越来越认识到我早先的看法是多么的片面,而且,随着时光流逝和一桩又一件事情到的发生我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妈妈并非那么可怜,她的人生悲剧因她的性格造成,怪不得爸爸。而作为儿女的我们的性格缺陷却主要归功于她。
第一次极其强烈的不满是姐的离婚,可能姐带给她太多的荣誉缘故吧,她没有第一反应去安慰姐姐,而是选择向其他人隐瞒。她觉得离婚丢人以至于过年时连让姐回家过年的话都不说,却美其名曰我嫂子迷信认为离婚出嫁的女儿在家过年不吉利,要知道向来只有嫂子怕她的份。可是邻居家大字不识的农村老太太都肯让离婚女儿回家过年。我当时好心寒,当妈的做到此已让我无话可说。更要命的是每当姐从远方回家,邻居亲朋总会问起爱人怎么没一块儿回来时姐的尴尬,妈妈总在一旁说女婿忙。我能理解姐姐这时候就像是刀子一遍一遍地割她的伤口,可我们却无能为力,我们的妈妈向来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我也是妈妈,我也有女儿,我不能理解她,更不要像她一样。
哥哥性格和她一样,两个人几乎水火不容,说话必吵。2011年底哥哥心脏病,连阜外京贞都不给做手术,说是没治了。哥哥的苦可想而知,年前哥要把侄子的婚礼办了,那是怎样的心情?我们所有人都在谦让他,怕他的心脏出问题,可妈妈在婚礼的第二天非让90多岁的姥姥回舅舅家过年,结果姥姥因为适应了地暖回到家太冷而差点过去,我们埋怨了她几句,哥要求把姥姥接回去她不同意发生了争吵,我又一次对她心灰意冷。她能把自己的情绪看的比儿子生命更重,她能把自己的思想看的比姥姥的身体更重,她认为其它子女的义务比姥姥的舒适更重。我能做的只是努力不要成为她的样子。
去年她突然感觉嘴有点歪,马上通知我和嫂子,我们赶到家要带她上医院,谁知她临出门前又返回去从柜子里拿出姥姥姥爷的相片,我以为她要祈求父母保佑她,可是谁也想不到,她竟然戳着相片生气地说:‘’我把你们都打发了,谁让你们来找我着?‘’那种愤愤的样子,我感觉好可怕!这是我称作母亲的那个人吗?这是她对待父母的方式吗?我真的不要成为她!
本来想写得更多,但因为上次在她住院期间写了一多半后突然懒得再写,不是无话可说,而是不愿再提及。
我无力改变她,我试图努力改变自己但尚未成功。我只是时时记着家庭的不幸会带给子女多大的伤害,父母的性格会把孩子塑造成什么样子。我能做的,只有努力不成为她!
我真的不想成为她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