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你们能想象,拔颗牙竟花了七百多大洋!”随着这句话一起丢到群里的,还有一张医院收费明细照片。华仪堂继续说,“听说植牙很贵,没想到拔牙也‘所费不赀’。买东西要花钱理所当然,’丢’废弃物也得斥巨资!”
“你不是一直很注重口腔卫生的么,号称一年刷牙720+次,牙怎么了?”朋友在群里问。
“是智齿,最近反反复复的,不堪其忧。”其实华仪堂自己也迷惑不解,印象中,自很小的时候换完牙之后,就没有过牙齿方面的疾患了,一直安然无恙,怎么突然痛了起来?如果它是一直在生长,那早干嘛去了,长了几十年才骤然剧痛起来?
神奇的生命!
“拔牙的话,看牙齿情况,有些小、长得比较规范,容易处理,费用低,两三百就行。贵点的四五百,难搞的500-1000也有。”另一位朋友在群里分享。
“没错,医生说我这颗很大,属于‘顽疾’。”华仪堂说完又附上一个偷笑的表情。
“顽疾”其实半年前就发出信号了。突如其来,痛了一个多星期,吃东西疼,不吃的时候也疼。真是痛起来要命,啥事也做不了,让他屡屡产生一拳锤向自己那疼痛半边脸的冲动。饮食也让他闹心,平时吃的肉啊菜啊都吃不了了,只能喝那无需牙齿、一吸到底的粥,连续喝了一周多,可谓空古绝今。他没意识到是什么智齿的问题,在他的健康卫生知识库里,根本就没有智齿问题的存在。他曾经听别人倒过惨痛的拔智齿经历苦水,但他的牙口一向很好,啃骨头,别说鸡鸭鹅,哪怕猪牛羊也毫发无损。他想当然地认为,智齿是分人的,有些人有,有些人没有,他自然属于后者,无需忧心!
所以他就忍了一周,不看医生不吃药,生生把它“熬”好了。
但实际上,疼痛并没有完全消失。有时吃东西上下齿咬合得紧点,也会隐隐作痛,搞得他都不敢放开地吃东西,偶尔还会无端发痛。但这一切,他都武断地视为暂时的,他坚信用不了多久,就会完全康复。
直到那天,午饭后就开始痛,痛到坐不住,痛彻骨髓、痛不欲生,他才终于下了决心上医院看看。
在医院,医生了解情况后,让华仪堂先拍个片子。还跟他说了一堆的注意事项,24小时不能漱口、不能刷牙,五天之内不能做剧烈运动……
五天!这不彻底打乱了我的健身习惯了吗?华仪堂一怔。虽然他无数次说过腻烦一成不变、毫无波澜的生活,但以这种方式改变他每天都要运动的生活轨迹,真是始料不及!
看了片子,医生说,原来你一共有四颗智齿,我还以为只有一颗。
四颗?
对,有两颗还没长出来。
还没长出来!!
真是神乎其神。自己也一把年纪了,还没长出来。
先不管那些,先处理这颗,不得不拔了,已经开始影响到其他牙齿了。
接着,医生说了一句话,一句让他忐忑了一天的话!
医生指着片子说,不过有个问题。你看,你这颗智齿斜顶着旁边那颗,把它拔了,旁边那颗有可能会松动……
松动!华仪堂看着那排整整齐齐、“无懈可击”的牙齿,想起了多米诺骨牌效应,外面那颗如果倒了,其他的是不是一颗跟着一颗地倒下?想到这,他差点晕倒。
后面医生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见了。赶紧问,那……会掉下来么?
有可能造成松动,但这种概率不大,就是提前把这种可能性告诉你。
还好,概率不大。尤是如此,华仪堂还是提心吊胆了一天。
还有,你这颗智齿,挺大的,难度不小,可能要很长时间。
多久?
半个小时甚至再多点可能。
半个小时拔一颗牙!华仪堂再度晕倒。他记得小时候换牙,发个狠半秒就搞定了。虽然说那是摇摇欲坠的跟这颗稳如泰山的不同,但半个小时能做多少事了!经过半个小时的“轰炸”,等拔出来,牙床估计也面目全非、满目疮痍了!
但箭在弦上,他再疑惧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心里祈祷着一切顺利!拜托了,医生!
先打麻药。
医生似乎也察觉到了华仪堂的紧张,边打边轻声安抚,没事,不用紧张,放松不要使劲。打了麻药,只是没有痛感了,你还是能感觉到我的操作的。
医生细语不断,同步着操作说明,可能也是怕静谧会让病人紧张。
华仪堂没做过麻醉,起初还疑虑会是一种多奇怪的感觉。担心医生在那么小的空间里打麻药会不会顺利?很快他就奇怪地感觉到牙床肿了起来,忙问医生,我的牙床是肿了吗?
不是,打了麻药就是这种肿胀感觉,正常的。
哦,原来麻醉是肿胀这种感觉!
打完麻药,华仪堂感觉嘴角被医生手上的工具按压到极限,牙齿上传来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这就开始了!
噼里啪啦的,“半个小时”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盘旋,他不禁担忧,是不是很难拔?能不能拔出来?平时自己角度摆到极致都瞧不着,要把它拔出来,肯定不好弄!只能尽力保持唇、齿、舌、颚一动不动,连咽口水都不敢,生怕因自己的一点点动作让医生本就不易的操作雪上加霜。
一声金属从牙齿脱落的响动过后,医生的一句“哎呀夹不住”传进了华仪堂的耳朵。他的心更紧了,就说不好办吧!它本来就根深蒂固的,操作空间又那么小,有限的视线里还有几个工具挡着,要把它拔出来,谈何容易?肯定得一番折腾!自己平时拧个螺丝碰上角度不好、操作不开的都要半天呢,这个指不定搞多久,半个小时能完事就谢天谢地了。他这时候不觉得半个小时很漫长了。
金属在嘴里翻腾,好像把鼻子也挤压了似的,华仪堂觉得呼吸困难,大气儿不敢喘。
也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说,好了。拔出来了?华仪堂惊疑,因为他完全没有什么东西被从身体拔出的感觉。
拔出来了,医生说,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还在华仪堂的口腔里鼓捣着。
华仪堂松了一口气,比自己完成一场硬仗还舒缓。不过,应该还没到半个小时吧?医生夸大其词了?想到医生还没停下来,猜测半个小时应该不止是拔牙的时间,可能还包含牙拔出来后的善后时间。
他猜对了,拔了牙之后,牙龈还一直在流血,医生一直在止血。
又是半晌,医生说,好了,可以起来了。
你来看看你的牙,华仪堂刚起来就听到医生的声音。
这么大!华仪堂大吃一惊,看起来比他此刻还在牙床上的任意一颗还大。平时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啊,藏在牙床里面部分比外露部分大多了,它完整的样子远远超乎人的想象。
它躺在桌子上,龇牙咧嘴的,好像在对华仪堂说,就是我!我就是要在你平淡的生活中激起一圈涟漪!感谢我吧!
结束了。但华仪堂的心还悬着。医生叮嘱,还不能舔伤口,很容易引发出血。他还不知道,旁边那颗现在怎么样?还稳不稳当,是否已松动?万一“败如山倒”……
不敢再想下去了。
从医院出来,走在回家的路上,华仪堂想起因自己的迟疑而“落”在医院的那颗智齿,这应该是成年以来从自己身上掉落出去最大的东西了。虽然并非掉了一块肉,还是有点怅然若失之感。
他还不知道,这次变故,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连“伤口”,这个过去舌尖一天内光顾数次的地方现在怎样还未知,只因医生禁止触碰它的嘱咐,他只能尽力控制着让舌头安分点。
两个小时后-根据叮咛-华仪堂可以吃饭了,但只能喝粥之类,还“切忌过硬、过烫”。他不禁想起了半年前那段连喝一个多星期粥的日子。那是开始之粥,这是收束之糜。以粥而始,以糜而终。像是经历了一个轮回。真有意思!
喝完粥,华仪堂习惯性地想喝点水漱漱口。拿起水蓦地想起医生那句话:24小时内禁止漱口、刷牙。
漱口也不行?为啥?
因为会越漱血越多!
医生诚不欺他。手术结束后,他始终感到口腔里有血的味道,确实说明一直在流血。
只能取消,只是怪忧心忡忡的,仿佛刚才那碗粥已经滋生了满口细菌。
下午,到了运动时间,又想起医生那“五天之内不能做剧烈运动”的叮嘱,唯有打消念头。还有四天,天呐,他好像已经感觉到八块正在变成六块,六块变为四块……
晚上睡觉之前的最后一个日常惯例-刷牙,暂停得华仪堂痛苦不堪,比一拳打在墙上那种有为之痛还难耐。
不能漱口、刷牙,平时生活习惯越卫生的人,这个时候越别扭。反而是那些素日里不注重卫生的更能顺畅过渡。有点反人类。
不能吮舔,只喝了粥,还没试验过,就不知道没了邻居的那颗还能不能恪尽职守?尚能饭否?华仪堂求知若渴,但又不能急于求成,唯有恭候。
最终,华仪堂怀着惶惶的心进入了梦乡。梦里,没有了智齿的拖累,他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