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飘了一点小雨,一点都不冷,打电话回老家,问婆婆桃花开了没,婆婆笑我不知道时令,这正月还没完,花怎么能开?
确实是这样吗?
在我的记忆里,季节是用花香去记忆的,正月过后,漫山遍野的桃花杏花,像云霞一般美,那时候,日日都要去一湾泉窟窿边舀水,最烦的还是那棵粗杏树,那花瓣漂了满窟窿,要撇清它,还是件麻烦事,要是清冽冽的水里漂了一个粉瓣儿,奶奶见了准是一顿唠叨,她老人家可不像我们这些小女娃子,心里稀罕那粉嫩嫩的杏花,只是觉着糟践了一桶好水!
桃杏过后,最动人的还是那田野间一大片一大片的金黄,真美,明朗的黄色,在蓝天下姿意地开着,没有人管着它,这天地都由着它,这人们都在心底盼着它,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儿吗?所以,那花开的肆无忌惮,隔壁村的阿花大黄还有小黑子也快活地在那花丛里钻进钻出,尾巴翘得老高老高,只是不那么听话了,叫了老半天都不肯过来,只顾着自己玩儿!
天开始热了,门前的小路泛着白光,后座的王晓梅又想放学跟我回家了,因为我家西墙角的栀子花打了好多苞儿了,她想摘几个回去放在清水里养着,那样,一屋子能香好几天,栀子花那么白那么香,隔老远都能闻到,村里的老小没有不爱的,就是最迷信的三奶奶也戴了一朵放在脑后边,平时我们小女娃戴个白帽子她见了都要说的:侬家阿是有丧事啊!
要说热辣辣的夏天,对于我们这些女娃子最有诱惑便是那从草丛里,刺篱笆上飘来的那阵若有若无的清香了,金银花身段细长,婷婷袅袅,花香幽微怡人,足以让我们这些傻乎乎的女娃子为它“”赴汤蹈火”了,那时候,我们每天穿梭在树丛里,翻着各式各样的老墙头,为的就是寻找它的踪迹,付出的代价便是,脚底下会扎进刺头,衣裳会有时撕裂几道小口子,晚上回家,奶奶嘴里碎碎叨叨地戴上老花镜,替我们挑刺头,我们在龇牙咧嘴的同时,心里还想着老东边的石头墙边上不知道有没有,要不要明儿去瞅瞅!
等到了那热夏,暑气蒸的人整夜睡不着的时候,院里每天倒洗澡水的地儿,冒出了一丛丛紫色的小花,喇叭花,老一辈人叫它洗澡花,说是那肥沃的洗澡水把它给浇开的,说实话,我们那班女娃子不怎么爱它,因为它没啥特色,紫红色也不符合我们那些小女娃的大众审美,于是,在记忆里,它是模糊的模糊的。
九月的天开始慢慢变凉,我们的书包里又有了新鲜的油墨味,空气里开始弥漫让人迷醉的清香,远远地随着风扫过你的鼻子,再调皮地躲进那茂密的叶丛里。那时候每天上学的路上有家人院子里有一棵极粗壮的桂花树,树龄无从考察,只知道它的繁茂远近闻名,花开时节那满树的金黄,那能飘几里地的香,都是村里村外的谈资,我印象里最深刻的也是归学路上浸润的那阵芬芳,其实我家也有一棵桂树,只是远没有那一棵那么高那么大,但是对于我而言,夹在笔记本子里那金黄色的花蕊,也是能够向同窗炫耀的资本了。在桂花开的极为繁茂的时候,奶奶会递给我一个细藤萝,让我将那些金色的花蕊摘下来,我顶乐意做这件事,置身在那花枝之中,仿佛成了电视里演的花仙子,那花摘下来后放在日头下暴晒,到了年尾,父亲姑父们回来,他们的茶水里会飘出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香,而未知他们终年的疲乏能否在那淡淡香气里消散!
小时候关于冬天的记忆刻骨铭心,所以冬天里,唯二觉得有盼头的便是雪,再有就是惦记四奶奶院里的那两株腊梅花,清冷清冷的香,从那衰败的枯枝里沁出,我爱极了那味道,千方百计地哄着脾气不是很好的四奶奶,让她同意让我掐几枝带回去,放在那啤酒瓶子里,虽不美,可是那么香!在大雪纷飞的节气里,我独自在书桌旁看书,闻着那芬芳,胸中溢淌出的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安宁!
这是我记忆里的花,其实长这么大,我未有多少机会见识这世间的姹紫嫣红,终日脚步匆匆,偶有在外行走时惊鸿一瞥,总是不知是何品种,心内遗憾万分,趁记忆尚且清晰,聊书几行,贻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