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情

《一夜春情》

作者  醒来已经是黄昏

“翠花儿怎么还不来?”小Q坐在车里,看着四周漆黑一团的停车场,有些焦急了。

翠花儿是小Q在海外知名网站《文学城》的一个论坛上认识的女网友。当然,混迹虚拟网络也有些时日的小Q知道,网络ID叫翠花儿的女网友真名肯定不叫翠花儿。虽然今天小Q喝了一些酒,头有些晕,也有些兴奋,但这点基本常识还是清楚的。

网络里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别说名字不可能是真的,就是性别,明明个人资料上写着是女的,二八年华,贴个身材妖娆,面部模糊的照片,其实也不一定就是雌性,说不定倒是个头脸峥嵘的市井老光棍呢。

但是这次小Q却根据自己的社会经验,判定翠花儿写在《文学城》个人主页上的部分资料是真实的,起码性别填写的是真实的,也就是说,翠花儿是女的,再大胆结合翠花儿的网上表现,进一步推测,她填的29岁的年龄也差不了多少,顶多上浮三,五岁。

“那样的话,”小Q想:“不是和自己36岁的年龄正般配吗?”还有,翠花儿是电视剧《东北一家人》里“翠花儿,上酸菜。”的经典台词,她起这个网名,正好不小心或是有意透露出她来自东北的事实,和自己公开过的白山黑水的家乡背景更是“老乡见老乡,网上诉衷肠”的网恋,甚至走进现实的结合基础啊。

“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啊。”自从发现了翠花儿后,小Q一想到这句老词儿,就禁不住看着翠花儿的个人主页笑了起来。“小样儿!剩男配剩女,早晚让你这白白的酸菜和我的五花肉炖一锅里。”

不过,小Q在网上却不公开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仍是一如从前的发表一些与这个风格总是风花雪月,男欢女爱的文学论坛格格不入的政论性质的文章,只是在前一段趁论坛里有人违规发征婚贴子之机,也发了一篇征婚性质的贴子,除介绍夸大了的基本情况外,还贴出了自己颇为自得的“靓仔照”。虽然后来被论坛管理员以有广告性质给删除了,但小Q知道,影响已经造成,翠花儿已经接收到了他传递出的个人信息了。因为不久,在一次论坛的争吵后,小Q就收到了翠花儿发来的支持他并要求交友的悄悄话了。

按照“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的黄金定律,这个论坛有些比例失衡。虽然女版主小B和男版主老R,老H是男二女一的比例关系,但论坛里则是严重的女多男少,用小Q的话说就是“肉多狼少”,特别是论坛里颇多恃才自傲的怨妇烈女,平时言辞犀利偏激,没理还搅三分,得理又不让人的霸道作风,把论坛弄成了阴盛阳衰的武则天氛围,而小Q则凭着“不谈风月,不谈小三儿”的正派眼镜学者形象,不参与论坛有关男女问题的争吵,成了硕果仅存的几支男性奇葩。登出征婚贴后,小Q也和几个女ID互通了悄悄话,也真真假假的和她们虚与委蛇,谈些时事政治以外的现实生活的事情,但注意力却一直瞄着翠花儿,这次和翠花儿建立了朋友关系后,小Q就全身心的扑在一直心有所属的翠花儿妹妹身上了。

只是,翠花儿虽然主动开了交往的头,但却似乎不急于深入下去,仍是保持着以往既清涩又成熟,既单纯又复杂,既高傲又热情,既敢说又寡言的多变风格,弄得小Q心思忽冷忽热,情绪时高时低的总摸不着头脑。但小Q一直是以不涉情色的好男面具在网上出现,当然严格说来,小Q现实中也确实还是有些害羞的男孩子,所以小Q不好意思也不愿意主动出击,仍是等待着水到渠成的合适机会和翠花儿发展进一步的关系。

不过,小Q倒是从来没有怨过翠花儿不再主动,相反,倒更觉得翠花儿的珍贵和可爱了,因为总体来说,翠花儿在小Q眼里还是一个与论坛里那些庸脂俗粉不同的纯洁脱俗的女孩,否则以小Q的自视甚高也不会看上她。但是,刚才翠花儿忽然发来的悄悄话一下子打乱了小Q的固有思维,让他措手不及的大吃了一惊。

“你在吗?”刚才,孤独无聊的小Q吃了一袋方便面,还喝了几口厨用料酒,正看着论坛上自己的死对头,一个叫情路断肠人的文章准备措词发起攻击时,忽然收到了翠花儿的悄悄话。

“我在。”小Q赶紧回了一句。

“我想问你件事儿,你能如实回答吗?”翠花儿一反常态的主动发来了悄悄话,还如此郑重其事的问话,让小Q吓了一跳。

“能,一定如实回答。”小Q掐了一下大腿,很疼,不是做梦。

“我想和你确立进一步的关系,你同意吗?”翠花儿开门见山的说出了她要问小Q的话。

“啊。”小Q手一哆嗦,差一点儿把键盘旁边的厨用料酒瓶子碰倒。

“你同意吗?”小Q迟疑不决之间,翠花儿又发过来一次追问的悄悄话。

“奶奶的,怎么回事儿?”小Q脑子一下子乱了。一直期待的好事儿突然来临,倒让小Q不知所措了。小Q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稳了稳心神,回到电脑桌前。

“我当然愿意,可是,论坛里这么多优秀分子,你怎么会看上我了?”冰凉的冷水让小Q的理智又占了上风,小Q精明老到的问道。

“优秀?论坛里这几块料谁优秀呀?总想钓鱼,没事儿贴点儿酒菜的照片,就是不露真面目的那个小W?还是有好几个女弟子,总和她们有说有笑的老闹?还是三句话不离下三路的涩先生?都不敢显示相片的主儿,有几分可信呢?其实我要的很简单,就是真诚,真诚的男人。你就说吧,到底有意思没有,咱谁也别耽误谁,就要一句痛快话儿。”翠花儿今天一反常态,似乎受了刺激一样。

“我愿意。”小Q喝了一大口厨用料酒,赶紧回了话。也别说,论坛里就小Q贴出了清晰的正面照片,展示了自己的形象,而且还是小Q自认为很文雅帅气,英俊出众的形象:“其实我一直是愿意的,就是看你有时和那个小W和老闹总言来语去的,打得火热,以为你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我是局外人了。”小Q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还顺便加了一句探寻的话。

“那,你现在能过我这里来吗?我想见你。”翠花儿又发过来一句悄悄话。

“咣当。”小Q把手边的厨用料酒瓶子碰翻了。

(二)

“这......”小Q惊呆了。

“翠花儿今天这是怎么了?现在就让我过她那里去?”小Q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八点钟了,“这大黑天的,她什么意思呢?”

“你在哪里啊?”小Q尽量委婉的问道。

“我就在离你不很远的Oak Park住。记得上次你告诉我你住中国城是吧。”翠花儿说。

小Q想起来一次和翠花儿通悄悄话时说过自己所在的城市,但翠花儿却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在哪里住,只在个人资料上填写所在地为美国,小Q虽然很想知道,但没好意思问,现在才知道原来翠花儿就住在自己所在城市的郊区,和自己的住地真的不很远,开车也就二十分钟左右呢。

“看起来,翠花儿城府很深啊。”小Q心忽然一沉:“这世道,得小心了。”

“我刚才喝了一点酒。”小Q把说了一半的话用论坛的悄悄话发了过去,没说到底去还是不去。一是想再看看翠花儿的反应,进一步搞清翠花儿的真实意图,同时也想琢磨琢磨,到底要怎样应对今天这突如其来的香艳之约。毕竟这是小Q从未经历过的事情,虽然很想去,但看过听过这方面的事都是“仙人跳”,“圈套”等负面的东西,小Q又是谨慎的文弱书生,今天翠花儿的举动也过于孟浪,所以小Q有些拿不定主意。

小Q把碰倒的料酒瓶子扶起来,看瓶子里还有一些没洒出来的料酒,就仰头一口喝了下去,顺手把桌子边剩下的半块方便面也放进嘴里,然后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看了看贴在墙上自己抄录的伏尔泰名言100句,再坐回到电脑桌前,一刷屏,翠花儿的悄悄话已经来了。

“小Q,我今天感到特别凄凉,觉得一切很没意思,好想找个人陪陪我,喝喝酒,聊聊天,说说话,谈谈心,唠唠嗑。”翠花儿连用了六个排比句后直截了当地写到:“我想咱哥俩都是东北老乡,还都是以前在旗的满族,就想别总隔着网络,在咱这《文学城》的论坛里虚头八脑的装那一套了。好像你崇拜的伏尔泰也说过一句名言,男欢女爱,理所应该。所以就想找你见个面,今晚咱一醉方休,整个痛快的。谁知道你已经喝过酒不敢来了,唉,也是我这剩女太孤独寂寞,太心急了。对不起吓着你这我心目中的英雄了,反正我今天也横了心了。咱这论坛里男的都是猥琐男,没硬汉子,就你和那个醒来已经是黄昏俩人是我敬佩的阳刚硬汉,现在你软了,我就问问黄昏来不来吧。”

“我没软,就喝了一点酒,没关系,马上去!”小Q手忙脚乱的赶紧给翠花儿发过去这句悄悄话,不小心又把料酒瓶子碰倒,正好砸在脚面上。

“奶奶的!你以为剩男的日子就好过了?伏尔泰还说了,剩男配剩女,天经地义。再说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可怕的?”小Q一脚踢飞了脚边的料酒瓶子,站了起来。刚才喝下的最后那一口料酒已经在胃里起了作用,只觉一股热流涌了上来,豪气陡然升起:“别说是Oak Park,就是龙潭虎穴,我小Q今天也要学关云长单刀赴会;你翠花儿就是穆桂英,二马一错蹬,我也要给你生擒下来,做我小Q的压寨夫人。”小Q看着屋里墙角的单人床上面那孤零零的枕头,眼睛放着亮光说道。

料酒瓶子撞到墙上,又随着有些倾斜的地面滚回到脚边。小Q心里一动,又坐了下来,给翠花儿发过去一个悄悄话:“你说咱这论坛里男的都是猥琐男,没硬汉子,就我和那个醒来已经是黄昏俩人是你敬佩的阳刚硬汉,那小W,老闹和涩先生怎么软了?我硬我自己知道,那黄昏又怎么硬了?”

翠花儿这次回复的悄悄话非常简单,就是告诉小Q走哪条路到她那里,让小Q在她楼下的停车场等她,不见不散,其它什么也没说。

(三)

决定赴约后,小Q换上一套平时总也不碰,只在重要场合才穿的深灰色西服,还打了一条领带,也没忘放口袋里600块现金;又把蓬松的头发喷了一些护发定型的油,用细密的梳子梳理得光滑油亮,大一点的苍蝇落上去估计都要蝇爪劈叉滑下来了。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满意形象,小Q嘴里念叨着:“都说网友见面‘见光死’,那是小W,老闹,涩先生他们那样的,翠花见了文武双全,英俊潇洒的我小Q,哼哼,‘翠花儿,上酸菜’,哈哈,哈哈哈......”

推门要走时,小Q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找出一把多用水果刀放在口袋里。然后漫无目的的在屋里又转了一圈,把空的料酒瓶子捡起,拿出早上买的大瓶酱油倒出一些装满,拧上瓶盖儿放好,稳定了一下心神。最后拍了拍左口袋的600块现金和右口袋的水果刀,小Q想起了自己的政论文章中经常提及的一位名人的那句话:“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也想起了墙上贴的伏尔泰名言100句里那振聋发聩的经典名句:“危急时,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已经九点了,翠花儿还没到。小Q从焦急变得有些忐忑不安了。

依着翠花儿悄悄话的指示,小Q是把车停在她所说的这个公寓楼外的停车场上,并打着闪光灯,以便翠花儿能下楼来顺利找到小Q。因为迄今为止翠花儿并没有和小Q交换电话号码,没法及时联系。可小Q八点多一些从家里出来,到这里时还不到八点半,打了半个小时的闪光灯,翠花儿连个人影也看不见。小Q当时也告诉翠花儿八点半之前准到,按翠花讲她就住在停车场前的这座公寓里,下楼用不了多长时间,那她怎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该不会真是图财害命的圈套吧?”小Q摸了摸右口袋里的水果刀,一直潜伏心底的不安涌了上来。

“可是,我又有什么值得别人下套的呢?”小Q又摸了摸左口袋里的600块现金,很快否定了图财害命的圈套想法:“以翠花儿的一贯网上表现,她会为了害我这个从未钱财‘露白’,其实也没财可露的有才青年于一时,而处心积虑的装纯这么久吗?应该不会,这点判断能力我小Q还是自信的。那,除此之外,大概就只能是图我横溢的才华,害我英俊潇洒的生命了?要是这样当然不怕,倒正好打我手心里来,投我所好了,哈哈。哦,对了,会不会是恶作剧呢?翠花儿诳我来这里赴约,是不是正藏在哪个窗户后边看着我偷偷地笑着,甚至拍几张照片传到论坛里去呢?真这样的话,论坛里情路断肠人,老甜瓜那几个我的死对头准会借机兴风作浪,信口雌黄的报复我了,那我可栽大跟头了......”

小Q正胡思乱想着可能的一切,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动静时,就见公寓大楼转角的黑暗处闪出一个黑影,小Q刚确定这是一个人影时,那人影已向停车场里打着闪光灯的小Q车子这边径直走过来了。

“是翠花!”小Q直起了身子,但随即又无力的倚回到座椅的靠背上了。等了这大半天的,终于把朝思暮想的翠花儿等来了,但小Q此刻却抑制不住的升起了一股失望的情绪----这个走过来的人,身材有些矮小,大概也就不到一米六的高度吧。

小Q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平时也很为自己一米八的身材自傲。别看小Q是个斯文书生,但是却非常喜爱看武侠小说。书中那些侠肝义胆,豪气干云的英雄列女形象早已深深的印在小Q脑海中了。小Q幻想中的女人就是书中那些身材娇好,侠骨柔肠的有着江湖气息的美丽女人,这也是小Q喜欢上了同是来自家乡东北,言语豪爽的翠花儿的原因。

在小Q的想象中,翠花儿是一个高个子的活泼阳光的女人,随着在《文学城》上论坛里的长时间流连,这个想象也不断强化,最后,虽然翠花儿面容仍是模糊不清,但翠花儿在小Q心中的影像似乎已经固定成型,小Q甚至已准确的算定翠花儿身高在一米七左右了。

但是,此刻走过来的人,也就是翠花儿,不但不高,竟是有些矮小的女人,这让小Q就像膨胀的气球被针突然扎了一下一样,一下子泄了气。

“真见光死了。”小Q脑子乱乱的,像等着定罪宣判的囚犯一样看着渐渐走近的黑影。多么希望来的不是翠花儿啊。

“是小Q吗?对不起来晚了。”一道强劲的手电光柱射在了小Q脸上,同时传来了一声极为柔软美妙的声音。

(四)

“我是小Q。你是翠花儿吧?”小Q从车里钻了出来。

刚刚被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一下子重回停车场上灯光暗淡的朦胧环境,小Q的眼睛有些不适应,加上翠花儿背对着公寓大楼那边的亮光,小Q只依稀看到翠花儿的肤色很白,脸庞圆圆的,像一张家乡早餐卖的那种白面小圆饼;五官分布搭配的很匀称,两只不大不小的眼睛闪着晶莹的亮光,正含笑仰头看着自己。

“你叫我小翠儿就行。”翠花儿大方的和小Q握了下手,亲切地说道:“真高兴见到你,我还一直怕我脑子一热,冒失的邀你来,你会笑话我,不来了呢。”

“那你叫我小明好了。”翠花儿的亲切大方,还有甜润温柔的嗓音和语调让小Q一下子对她产生了好感,特别是普通话中夹杂的东北口音,更让小Q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小Q回味着翠花儿温热柔软的纤细小手握在自己手中的美好感觉,刚才失望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小明?哦,还是叫小Q习惯。”翠花儿忽然扑哧一笑:“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以前在网上一看你的网名,就让我想起鲁迅笔下的阿Q来了。再看你写的那些政论文章,又让我想起以笔做刀的鲁迅,这个敬佩啊,就以为你肯定是老学究一样留着白胡子的长辈了。后来看了你的照片,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英俊的帅哥。可我还是不敢相信,网络上哪儿有这么十全十美的男人,没准贴假照片蒙人呢,现在一看你,敢情你还真是这样‘高大全’呢,不光才学仰慕,相貌仰慕,就是和你说话我都要仰着头了。”

和矮小的翠花儿站在一起,小Q愈发觉得自己的高大挺拔了。翠花儿的这几句话像蜜一样顺着小Q的耳朵流进了心里,然后扩散全身,小Q刚才紧绷的警惕神经完全放松下来,甚至觉得身子有点软了。

“我怎么还会贴假照片呢?人还是真诚些好。贴假照片那只是不入流的做法。”小Q严肃地说道:“伏尔泰就说过,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当然伏尔泰原话不是这样,但意思是这样的。我把他的话都总结成通俗易懂的浅显语言了,就是想说,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说着话,小Q在逆光中仔细观察着翠花儿的相貌和身材,感到翠花儿虽然不是自己以前虚幻中想象的那样高挑,但小巧玲珑的,穿着一件合体的深色连衣裙,露着两只白白的胳膊,更有一番别具一格的柔弱可爱的风格。小Q莫名其妙的一下子涌起一股英雄要保护弱小的责任感来了。

“就是啊,装的再好早晚有露馅的时候。你看咱论坛里,一个个都说的冠冕堂皇的,其实满不是那么回事儿。就说那小W,平时跟我发悄悄话说的多好,结果一见面......”翠花儿说到这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两手一拍,说道:“哎呀,瞧我光顾站这儿说了,咱赶紧去我家吧。”说完,转身就走向了公寓大楼。

“啊?”小Q心里一紧,刚升腾起来的愉快心情急转直下,想问原来你和小W见过面了,但翠花儿已经自顾自的在前边走着,只得揣着心里的问号,紧走几步追上了翠花儿。

翠花儿没有走灯火通明的公寓大楼正门,而是和来时一样,沿着一条小道向大楼转角栽种着两行矮小松树的黑暗处走去,没有再说什么。小Q尾随着翠花儿慢慢走着,也借机悄悄打量着翠花儿虽然不高,但匀称丰满的身形,同时环视着四周,心里弥漫着复杂的情绪。

“咱走侧门。”走不远,翠花儿率先打破沉闷,说道:“走大厅有时候还要登记,挺麻烦的,我平时都走侧门楼梯,只当锻炼身体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住三楼。”

“哦。”小Q跟上一步,和翠花儿并排走在一起,想说点别的,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直盘桓心头的问题:“你和小W见过啊?”

“哈哈,我说一直不说话,原来是想这事儿了啊。”翠花儿虽然身材外貌上娇小柔弱,但性格却似乎奔放豪爽,此刻听小Q问,竟咯咯笑了起来,同时身子若即若离的靠了一下小Q:“你啊,还真和论坛里时一点儿也不一样。在论坛里我和他们说着玩儿,看你一点儿也不介意呢。”

翠花儿裸露着的玉臂碰到了小Q的手,小Q被电到了一样心里一紧,急忙说道:“我介意什么?就随便问问,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五)

“唉,有什么可隐瞒的?就是说出来没意思。”翠花儿像赶眼前的蚊子一样挥了挥手:“不怨情路断肠人,老甜瓜说他们这几位都是猥琐男。他听说我去费城办事,就死说活说的约我去纽约,说是顺路。结果我大老远的跑去和他见了面。别看他总在论坛里贴酒菜的花哨图片,和我在法拉盛的中餐馆就点了俩菜。”

“真小气。”小Q认真的听着,顺着翠花儿的话茬插了一句,同时摸了摸装着600块现金的左口袋。

“结果说不了几句话就提网友礼貌性上床等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就隔着桌子动手动脚了。”翠花儿继续说道:“最可气的是最后结帐时还提AA制,奶奶的,我呸!你说有这么猥琐的吗?我把钱扔桌子上扭头就走。走出老远回头一看,人家提着打包的饭菜走了。晚上我去论坛,你猜怎么着?奶奶的,他把我俩剩的饭菜整了整,放几棵香菜装俩盘里,当私房菜照了相片传《私房小菜》论坛上了。气得我啊。有了这次教训,以后论坛里老闹,涩先生他们也多次和我套近乎,约我见面,我再没理过他们。”

翠花儿“奶奶的”的口头禅和小Q的一样,听得小Q这个亲切啊,同时心里也似乎一块石头落了地。小Q击掌叫好一般拍了一下左口袋说:“奶奶的,你做得对,论坛里的这些坏男人就不要理他们。”

说着话,翠花儿走到大楼拐角处的一个小门前,掏出一串钥匙打开了门,招呼小Q进了楼里。

楼道里虽然有灯,但仍是朦朦胧胧的。翠花儿沿楼道走了几步,推开一个绿色的门走了进去。小Q跟进去一看,里边原来是楼梯,只是比楼道里更暗。“从这儿走上去。”翠花儿说了一句,然后就在前边走上了楼梯。

楼梯里边大概因为有门和外边走道相隔,所以空气不大流通。小Q随着翠花儿上了几级台阶,马上就闻到了翠花儿身上飘来的洗浴液的香气了。小Q抬头偷偷看着翠花儿小巧的身影风摆荷叶一般的踏梯而上,纤细腰肢下的那浑圆臀部婀娜摇摆,忽然感到心里乱糟糟的,似乎来时喝的料酒涌上来了一些后劲儿。小Q抿了抿嘴,咽了一口吐沫,默默的距离翠花儿三,四个台阶向上走。

“刚才等急了吧?”翠花儿边走边问了一句,不等小Q回答,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从楼上看到你来,就赶紧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又洗了一个澡才下来。”

“哦,洗澡?”小Q脑子正乱着了,一听翠花儿说下楼接他之前还洗澡了,不知是料酒的原因还是从洗澡联想到了什么,一腿迈出,另一腿竟忽地一软,膝盖着了地。

“啊!”翠花儿听见身后“咚”的一响,回头见小Q单腿跪了地,吓了一跳,急忙俯下身来,伸手抓住了小Q的双手:“哎呀,小Q,这楼道里黑古隆冬的,小心点儿啊,摔着了吗?”

翠花儿的脸和小Q的脸离得很近,翠花儿呼出的热气混合着芬芳的沐浴液气息拂到了小Q的脸上。从见到翠花儿开始小Q还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翠花儿真切的面容。小Q才发现翠花儿右嘴角下有一颗美人痣!

本来,翠花儿虽然五官搭配均匀标准,又占有“一白遮三丑”的肤色较白的优势,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长相,但由于一张过于圆形的大饼脸,使翠花儿相貌终究归于平淡无奇的平庸,甚至庸俗的家庭妇女般的长相,但这一颗有似神来的美人痣,恰到好处的长在嘴角,犹如一局将死的围棋棋局,被点入了一招绝妙手筋,满盘皆活,使翠花儿的圆脸一下子生动,妩媚起来。

小Q是一个很迷信的人。虽然偏好政经理论,但其实小Q爱好广泛,天文地理均有涉猎;特别对旁门左道,奇技淫巧之类的玄学兴趣浓厚,对算命等相学更是陷入颇深。此刻看到翠花儿嘴角的美人痣,小Q一下子想起“女子嘴角下有痣为美人痣,旺夫旺子”的相学理论了,禁不住“啊”的一声,另一只支撑全身的腿也一软,双腿跪在了台阶上。

“怎么了你?”翠花儿使劲儿往上拽着小Q,急切的大声喊道:“,小Q,小Q哥哥,你可别吓我,有什么事儿就说,我都答应你。”

小Q刚才只是心神不定下的偶尔失态,翠花儿的这一声小Q哥哥的喊叫让小Q一下子恢复了正常。小Q一跃而起,凝视着翠花儿嘴角的美人痣说道“没事儿,不小心踩空了,绊了一下。”

来到三楼,小Q跟在翠花儿后边,两人都没再说话。走过一条铺着红色地毯的长长走道,翠花儿来到走道尽头的一个门前,用钥匙打开了门,回身冲小Q笑着说:“请进。”

小Q似乎习惯性的摸了摸分别装着现金和水果刀的两个口袋,忽然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种要步入未知的忐忑不安。

随着小Q走进屋里,翠花儿“咔哒”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六)

翠花儿住的是一个一室一厅结构的房屋,屋里陈设较为简单,但却收拾的很干净整洁。迎门是一个很大的窗户,挂着百页窗帘,依稀看到窗外的亮光;窗前是一个包着暗红色絨布的双人沙发,沙发前有一个黄色的小木茶几。屋子左侧摆放着一个书柜和一张小桌,小Q以过来人的眼光看出,所有家具都泛着二手货的斑驳特征;屋子右边通着厨房和卫生间,还有一个关着的门,应该就是这个一房一厅中的一房,也就是翠花儿睡觉休息的地方了。另外小Q还注意到,厅里没有看到电脑,那个联结小Q和翠花儿的媒介,大概也放在翠花儿的闺房了。

“快坐。”翠花儿热情的让仔细打量着屋里一切的小Q在沙发上坐下,又问小Q喝什么,当听小Q说喝茶时,翠花儿说那和自己一样还没忘本。然后就又去厨房烧水,拿来茶叶茶杯放在茶几上,同时和小Q说着话,等一切停当,沏好茶,才在小Q对面隔着茶几搬了一把椅子坐下了。

翠花儿在屋里走来走去忙碌时,小Q坐在沙发上,悄悄揉着刚才在楼梯上摔疼的膝盖,环顾着陌生又似乎有些熟悉的屋里的环境,有一搭无一搭的和翠花儿说着话,感到一种新奇感,同时很自然的想起了自己多年的单身生活,并进而联想到来美国后的坎坷不平了。特别是刚从黑暗的外面来到这明亮温馨的房间,小Q有种到家了的感觉,心里竟生出了无限感慨。

“也别怨小W,老闹,涩先生他们那几个在论坛里见了女孩子就软绵绵的讨好,发悄悄话,猥琐的不成体统,不注意男子汉的形象。”小Q心里说道:“再铁打的硬汉子,也经不起这‘剩’的残酷折腾啊。是该成家了。”

“怎么样?腿还疼吗?”翠花儿看似豪爽大咧,其实很心细,和小Q说着话时大概已看到了小Q揉搓膝盖的动作,刚一坐下,就含笑注视着小Q,柔声问到。

小Q赶紧挪开放在膝盖上的手,说没事儿。翠花儿亲切关怀的话语让小Q心里升起一阵暖流,但同时翠花儿近距离的直视又使小Q有些手足无措的局促的感觉。小Q其实是一个好孩子,虽然在网上论坛里长篇大论的雄文不断,纵横挥洒,但在现实中却不擅言谈,遇到不熟悉的人,特别是女人时,小Q还很腼腆呢。

小Q瞄了一眼翠花儿嘴角的美人痣,愈发感到这痣长的大小,颜色和位置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让翠花儿越端详越好看,越看越喜相,还没说话,似乎已经笑意扑面而来了。小Q轻咳了一声,想说些什么,但心里一肚子的话,却又一时不知怎么说,正待措词时,就听翠花儿扑哧一笑,说道:“看什么看?没想到翠花儿是这么一个丑八怪吧?后悔叫我骗来了吧?”

“怎么会呢?你挺漂亮的。再说我也愿意来......”小Q刚说了这几句,还没等再继续说下去,翠花儿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发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打断了小Q的话语。见小Q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看着自己,翠花儿赶紧低头用手捂着嘴止住了笑,随后抬起头来看着小Q要说话时,似乎又想到了那可笑的事儿,终于没有忍住,先是再次低头,上身乱颤的发出一阵被极力压抑住的笑声,最后,竟一发而不可收拾的不停地笑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小Q看着眼泪都笑出来的翠花儿,身子向后倚靠在沙发靠背上,似乎是哭笑不得的问。其实小Q虽然不知道翠花儿笑的原因,但想来肯定是和自己有关,不过却没有什么尴尬和不快,相反,倒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感觉,只觉得和翠花儿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和自己老气横秋,拘谨严肃的性格相比,翠花儿真是活泼可爱啊。小Q又揉了揉膝盖,自己刚才的拘束感一扫而空了。

有一会儿,翠花儿才停住了笑,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好像要压一压笑一样,跟小Q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让小Q喝茶。

“你还没说了,你刚才笑什么啊?”小Q拿起茶杯,也喝了一口茶。清香的茶水让一直燥热难静的小Q有一种沁人心脾的舒适,小Q又瞄了一眼翠花儿白白的圆脸上那个镶嵌的美人痣,问道。

“没什么,”翠花儿又笑了几声,然后说道:“刚才在楼梯里,我在前边走,见你在我身后看来看去的,就想原来网上这么高大形象的小Q也和小W他们那几个猥琐男一样不老实啊。再后来你忽然跪倒了,眼睁的大大的盯着我脸看,我还以为你要向我求婚了,正要拉你起来,让你慢慢说话,哪知你一下子弹簧一样蹦了起来,吓了我一跳。刚才我就是看你又变得老老实实的坐着,就想起来你那突然一蹦,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儿,想到了一句广东话‘咸鱼翻身’,就再也忍不住笑起来了。”

“我哪儿在你身后看来看去的了?”小Q苦笑着说。“你后背又没长眼睛,怎么看见我看你了?”

“我浑身都是眼睛。”翠花儿回了这一句,然后转了话题,说道:“你看光说话了,咱哥俩喝点酒吗?”

小Q赶紧点头说行。翠花儿的“咱哥俩”的称呼让小Q心里忽的泛起一股热流。自从来到美国后,还没有人,特别是女人这样和小Q哥俩相称了。

“我昨天去了一趟唐人街,买了些吃的,哦,对了,记得你说你来之前喝过酒了,你喝的什么酒啊?”说着,翠花儿站了起来。

“北京二锅头。”小Q低声含糊不清的答到。

“那我可没这酒,只有啤酒。”翠花儿两手一摊,说道:“我脑子一热就邀请你来了。大晚上的也不方便去买白酒,咱就凑合着吧,行吗?”说完,也不等小Q回答,就转身去了厨房,花蝴蝶一样飘来飘去的几个来回,茶几上已摆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切开洒了醋的皮蛋,一罐打开了的罐头午餐肉,一罐沙丁鱼罐头,还有一盘火腿,一盘酱牛肉,一盘切好的卤水鸭。加上十来听罐装啤酒,把一个茶几占得满满的。

小Q几次要站起来帮着拿东西都被翠花儿止住了,此刻看着眼前这一席佳肴,虽然酒,菜都是凉的,但心里却暖暖热热的了。就和翠花儿说菜太多了,够了,赶紧坐下歇一会儿吧。

翠花儿说也没有菜了,又走回厨房,回来时手里拿了俩玻璃酒杯和一个酒瓶子放在茶几上。说:“我们平时都喝啤酒,你看你要不就喝这个吧。”

小Q看到那酒瓶子心里差一点儿笑了,正是自己在家喝的那种厨用料酒,更巧的是牌子也一样。就说没事,啤酒白酒都行。说完这话,小Q忽然意识到了一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问道:“你刚才说你们平时都喝啤酒,那,你是有同伴总在一起喝酒了?”

翠花儿脸上的笑容倏的消失了,默默坐下给两个酒杯里斟满了厨用料酒,说我也陪你先把这些喝了,然后再喝啤酒吧。说完就举起了酒杯:“小Q哥哥,咱哥俩有缘,今天陪妹妹喝个痛快酒,咱什么也别提。”

(七)

“哦。”小Q应了一声,也举起了酒杯。翠花儿的话封住了小Q想进一步问下去的意图,小Q只好把疑问暂时存在心里,振作了一下精神,认真的说:“很高兴今晚你邀请我来,也高兴能和你共进这丰盛的晚餐,伏尔泰说有缘千里来相会......”

“哥呀,到妹妹这里了,怎么还像论坛里一样,作报告啊?伏尔泰说了,神马都是浮云,今朝有酒今朝醉。”翠花儿打断了小Q的开场白,说道:“还‘丰盛的晚餐’?就是现成的凉菜。唉,用个词儿说就是世事难料,我不知道今晚咱哥俩能聚在一起,要不怎么着我也给你包一顿韭菜饺子吃了。”说完,一仰脖,高脚玻璃酒杯里的一满杯料酒竟是一饮而尽了。

“别看是料酒,也有16度呢,你别喝太猛。”小Q看到翠花儿的豪爽,关切的说了一句,同时也对应着将杯里的酒干了。随后夹了一块卤水鸭在嘴里咀嚼着,看着眼前的这些菜感慨地说:“也别说,除了中国超市卖的袋装的饺子,我来美国后还真没吃过自己包的饺子,一想起来咱家那饺子,猪肉酸菜,猪肉韭菜,牛肉洋葱,西胡羊肉,那味儿,做梦都流口水啊,唉。”说着,小Q又夹了一大片酱牛肉放在嘴里解恨一样狠狠地嚼了起来。

“袋装的饺子怎么吃啊?一点鲜味儿也没有,也就是要那个意思而已。”翠花儿给小Q和自己的杯子里又斟满了酒。“我17岁就离开沈阳老家到北京上学了。这么多年一直自己摸爬滚打的在外面闯,可是不论多么忙,多么不高兴,多么没心情,我在吃上从来不凑合。你看我不像别的女孩子那么讲究穿,买化妆品,买包包什么的,可吃饭讲究,特别是高兴的时候,我自己就弄几个菜,给自己干杯,平时也包饺子,包子的,就从不亏待自己。嘿,你知道我最拿手的是什么吗?”

“什么?”小Q又夹了半个皮蛋,问道。

“你喝口酒我再告诉你。”翠花儿似乎已经从刚才的不快中恢复过来,调皮的一笑,端起了酒杯。

“你17岁就到北京上大学了?我说你东北口音一点儿也不浓呢。”小Q也举起了酒杯,“我也沈阳的,铁西区的。”说着喝了一口酒。

“你还没猜我最拿手的是什么了。”翠花儿端着酒杯说:“再喝一大口,咱是在家里,就别婆婆妈妈的了。”

“还真猜不出来。”小Q又喝了一口酒,感到心里热乎乎的。来翠花儿这里之前自己已经喝了小半瓶料酒,现在大概酒喝的有些到警戒线了。

“哎呀,就喝这么一小口,哥可有点儿不爽快了。”翠花儿把手里酒杯的酒一口喝了一大半儿,挥了挥手示意小Q吃菜,自己又夹了菜吃着,然后有些神秘的说:“我最拿手的是烧麦。咱沈阳老家的那种烧麦。”

“真的?”小Q欠起了身子,然后似乎想起什么了似的,愣了一会儿,喃喃自语般幽幽地说道:“唉,我最爱吃烧麦了。小时候我妈妈一发工资,总带我去我们家街角的一家卖烧麦的小饭馆买烧麦回家吃,有时候也在那里吃。现在我还记得那时的一些事儿了。印象中好像都是晚上去的,饭馆里总有三三两两的人,电灯也总昏黄朦胧的,桌椅板凳什么的都油亮亮的,酱油壶,醋壶,还有一笼筷子都摆桌子上,醋碟,碗放柜台那边;我早早把自己和妈妈的小碟放好醋,急不可耐的盯着大旧木柜台后边通向厨房的那个挂着棉门帘的通道。每次放在笼屉里的烧麦一端上来,一看那冒着热气的烧麦......”小Q端起酒杯一仰脖把酒干了,又夹了一块沙丁鱼罐头低头吃了起来,不知是酒喝得多了还是怎么的,心里那股热流一阵阵的翻腾,眼里却湿润了。

翠花儿没用让,默默的把自己酒杯里的酒也喝光了,然后又给俩人杯里分别斟满了酒,柔声说道:“我在论坛里一次看你提沈阳太原北街的马家烧麦,就知道你一定爱吃烧麦。怎么样?我说一醉方休是想让你喝好了,你要不能喝就别喝了。别不高兴啊,是想家了吧?别想了,想也没用。哎,你说的这家卖烧麦的小饭馆的墙上没贴伏尔泰语录吧?现在考考你,烧麦为什么叫烧麦啊?”

“还真不知道。”小Q又抿了一口酒。抬头看着翠花儿的脸庞,感到周围的一切有些朦胧了。

“哈哈,就知道你光会吃。”翠花儿就像要给小Q开心似的,背书一样说了起来:“烧麦二字本作‘梢麦’,是沿用明朝的写法。皆因北方麦子在四五月间麦梢上有一层白霜,而烧麦的收口处也有好似白霜的面粉,因而得名。‘梢麦’从明代一直沿用下来,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才改为烧麦的。怎么样?不知道吧?”

见小Q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翠花儿继续说道:“我在北京上学时,学校的伙食又贵又不好,我也囊中羞涩。每天早上就是一碗粥,半个馒头,半块腐乳,有时再来一个茶鸡蛋就着,这就是每天开始的最好的早餐了。有一次在前门大街,我一个人遛大栅栏。这儿看看那儿逛逛的,走着走着就饿了。后来就发现了一个叫《都一处》的烧麦店。旁边就是著名的《全聚德》烤鸭店,可自己是个穷学生,不敢进那大地方。进《都一处》里边一看烧麦还不太贵,但也在旁边盘算了一会儿才买了三两猪肉烧麦。也许是太饿了,吃时觉得那烧麦真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了。”

翠花儿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把酒杯往茶几上一顿,看着眼前一碟碟的凉菜,无奈似的摇了摇头:“其实当时也不是慕名而去,就是偶然发现《都一处》的。三两烧麦吃完后,我看着店里的那块金匾又要了三两。吃得那个饱啊。记得出来后又在街上喝了一碗大碗茶,徘徊了大半天,才乘22路经西单返回校园了。”

小Q喝了一口酒,说:“这我倒知道,《都一处》是乾隆赐匾的名店,好像郭沫若也题过字。不过说真的,它有咱沈阳的马家烧麦好吃吗?”

“反正没有我做的好吃。”翠花儿接口说道。“那次回学校后烧麦就成了我最爱吃的东西了。后来毕业留校,我在单身宿舍弄个小电炉子,一到周末别人回家的回家,和朋友出去的出去,我没事儿就自己鼓捣吃的,最爱做的就是烧麦了。做得最拿手的就是五香面和香油调馅儿的牛肉洋葱烧麦,那好吃劲儿,保准你吃一次想两次。来!”

翠花儿说着又端起了酒杯:“哥,我今天特别高兴你来陪我。这些年我各方面挺不顺遂的,以后你只要不嫌弃,咱哥俩就做一对好朋友,我给你做烧麦吃。咱哥俩先把这白酒都干了吧。”说完也不等小Q有所表示,举杯就把酒喝了。

自打翠花儿提到烧麦,勾起了对过去的回忆后,小Q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此刻听到翠花儿让酒的话,才回到现实。喝下杯里的酒后,小Q吃着菜,借着晕晕乎乎的酒劲儿,迂回着问了翠花儿一句话:“到底今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八)

“哥,不是说不提这些事儿了吗?”翠花儿埋头夹菜吃着,似乎早就料到小Q还会问,有些嗔怪的说。停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翠花儿把茶几上已经空了的料酒瓶子拿走放在身边地上,又分别打开两听罐装啤酒,依旧低着头不看小Q,伸手递给小Q一听,示意他自己倒酒,然后就像玩着什么游戏一样,给自己杯里慢慢的斟着啤酒。眼看琥珀般的深棕色啤酒泛着白色的泡沫满溢了高脚玻璃酒杯时,翠花儿才放下了手里的啤酒罐,像在专注欣赏自己的杰作,看着灯光下闪着亮光的泡沫竞相破灭,竟凝神不动了。

小Q给自己倒着酒时,一直偷眼瞄着翠花儿,后悔自己忍不住心里话,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其实刚才一直心里盘算,翠花儿发悄悄话时说过自己今天感到特别凄凉,她这里肯定发生了一些事情。既然翠花儿邀请他来了,就应该耐下心来,等到水到渠成的时候,让翠花儿自己把事儿说出来。此刻见到翠花儿的举动,小Q赶紧说道:“对不起,我是随便一问,咱还接着说烧麦吧。你那牛肉洋葱馅儿的烧麦比猪肉馅儿的......”

“哥。”翠花儿打断了小Q的话,又举起了酒杯,同时抬起头来。小Q这时候才看到翠花儿眼里竟然盈满了泪水,不由心里一惊,刚要说话,却听翠花儿缓缓说道:“我今天和他分手了。”随后,就见翠花儿两行晶莹的眼泪像断线的项链珠子一样扑簌簌的滑过圆圆的脸庞不停的掉落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他欺负你了?你先别急着喝酒了。”小Q欠起身子,急忙中想伸手去握翠花儿拿酒杯的手,但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鲁莽后手又缩了回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怎样安慰翠花儿,只觉得眼前的翠花儿就像旧时受恶霸欺凌的艺人,泪眼婆娑,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特别可怜,心里一下子又升起了一股愤怒的情绪,还随手隔着衣服摸了一下右口袋的水果刀,但想了想也不知道能做什么,最后却端起酒杯,长叹一声,把酒杯里的酒又是一饮而尽了。

“他没欺负我。”翠花儿一口喝光了杯中的啤酒,又埋头给自己酒杯里慢慢斟酒。斟满后,自言自语似的低声说:“现在想想,其实是我自己贱的。”

说着,翠花儿从眼前的那盘花生米里夹出几粒,在盘边上排了一队玩弄着,随后依次夹起放到了嘴里。小Q这时看到翠花儿身前茶几上又落下了几滴泪珠儿。

“今天下午他来我这儿,开始还犹豫了半天,拐弯抹角的,最后才说他决定分手了,还要解释解释,说他前女友从中国来了。以前他可从没说过他还有女朋友。我说你什么也别说了,我这个你寂寞时的替代品祝福你。然后不由分说就把他送出门了。”

小Q想问些什么,终于还是没有开口问,只轻轻嘟囔了一句“奶奶的”口头禅,然后也给自己杯里倒满了酒,闷头吃起了菜。

“他走后,我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想起自己一心一意的付出,痴心诚意的追求,特别是想到这些年来自己的坎坷不顺,心里这个别扭委屈啊。”说着,翠花儿又喝了一大口酒,然后擦了擦眼泪,看着小Q继续说道:“哭过以后,我坐那儿仔细回想,其实也不是我对他有多么深的感情,我们也是很平淡的一段相遇相识。我是以前上学,留校工作,后来出国,不知不觉的就成了剩女。家里急,总催总问,自己也累了,这些年孤独的也怕了,想有个归宿,就一厢情愿的编织起家的梦了。哎,不再提他了。来,哥,再干一个。”

俩人又各喝了一杯啤酒后,小Q感到酒已经喝多了,再往杯里倒啤酒时都洒出来了一些酒,翠花儿在小Q眼里也已经有些模糊了。但小Q在翠花儿面前却不愿意示弱和扫兴,只是默默的听着像打开了话匣子的翠花儿接着述说:

“本来我说不再提的,这事儿就埋心里烂掉算了,可你刚才一问,我还是忍不住说起来了。唉,其实别看我很早就离开家在外面闯荡,也算见多识广,可我性格大大咧咧的,不爱拐弯抹角,也存不住话,不像人家城府深,遇事不动声色,沉得住气。”

翠花儿夹了一块午餐肉放小Q脸前的小碗里,让小Q别停了吃菜。然后又不住的说了起来:“后来,天渐渐黑了,这楼里就像死了一样,静的一点声音也没有。我自己在这小屋里心那个空,那个慌啊,转来转去,摸摸这儿摸摸那儿的,就想找个人陪陪我,说说话。

我上网上论坛里,正看到醒来已经是黄昏发了他填词的一首歌《分手之夜》。这歌特别悲伤,特别凄凉。那个叫栗米的歌手唱得也柔肠百转的,催人泪下。‘哀伤过后收拾起残破心情,昂首对夜空冷笑一声,孤身前行,往事就随风,真爱也许在不远处等’。我一听,那个有共鸣啊,就一直反复着听,听着听着又落了泪。我这里也没有别的朋友,想起你就在这个城市住,不知怎么的一冲动,就忽然动了邀请你来的念头了。

和你通话后,开始我还后悔太冒失,寻思自己是不是疯了,剩女剩的都剩糊涂了。社会这么乱,遇到坏人怎么办?就算你不是坏人,可万一这事儿传出去,让别人该怎么想?怎么说?但我转念又回想你在论坛里的形象,就觉得你不但不会是坏人,也不会是小W,老闹,涩先生那样的猥琐男,凭我直觉,你肯定是一个正人君子。当然我自己知道自己,平时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一动了念头想干什么就再也不会改变了。

当我从窗户看到你的车子打着闪光灯停在停车场里时,不知怎么的,乱糟糟的心一下子安稳下来,就像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样,还又忍不住流起了眼泪,好像那闪烁的灯光就是在绝望时赶来的强援和靠山,是冥冥中的希望。我急急忙忙的收拾了一下屋子,还洗了个澡,就是为镇定一下。往外走时我就说,就冲黑夜赶来这个实诚劲儿,这朋友我交定了。”

说着,翠花儿用酒杯顿了顿茶几,招呼低头不语的小Q道:“哎,哥,咱沈阳人都有酒量,就别来外头酒桌那一套虚的,咱哥俩再干一个。我都好多年没喝顿痛快酒了,今天有哥陪着,我就不管不顾,今朝有酒今朝醉了。我有时瞧不上他的就是,总留着后手,从来就没有醉过,不像咱东北的爷们儿。”

(九)

小Q吃着菜,默默地听着翠花儿滔滔不绝的诉说,正暗自压抑着心里阵阵翻涌的酒劲儿,听翠花儿这么一说,就又举起了酒杯,机械的和翠花儿碰了一下杯后灌下了杯里的酒,另一只手无意中碰到了那个摔疼的膝盖,这一疼竟似刺激了已经有些麻木混沌的头脑,随后想到了自己来这里的原因。

今晚被翠花儿事先毫无征兆的叫来,开始小Q一直谨小慎微的守着本分,察言观色。后来随着翠花儿温馨真诚的亲切话语,一见如故的热情招待,加上酒酣耳热,言语投缘,小Q早已没了来时的戒备,已经把翠花儿当作自己的知己了。而且,似乎已经喜欢上这个朴实无华,直率豪爽,自认和自己较为般配,也不失为美丽的老乡了。所以翠花儿一哭诉被“他”甩了,小Q迷迷糊糊的还起了同仇敌忾之心。此刻小Q回想翠花儿刚才说的话,知道果然翠花儿这里今天发生了事情,才琢磨出翠花儿原来不是网上说的那样是正“单”着了的剩女,而是有男朋友的,好像关系还不浅,只不过刚刚分手而已。

小Q给自己和翠花儿杯里又倒满啤酒,心里暗自泛起了一股浓浓的酸意。失望,失落下负气地寻思道:“我可别也是人家寂寞时召之即来的替代品吧。”可又一想,翠花儿自始至终从没说是要和自己交男女关系的那种朋友,只说让自己今晚来陪陪她,喝个痛快酒。虽然今晚的邀请似有突兀,但现在知道内情后,翠花儿的举动也能让人理解,甚至同情;迄今为止表现的也是磊落大方,没逾越了分寸。反观自己,倒是一直疑神疑鬼,怀着叵测的居心,并不阳光的心态,存了非分之想来赴约呢。

其实今晚见到了一直有心交往的虚拟网络上的翠花儿,还成了朋友,就算有了良好的开端,在以前来说,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啊,就像天上掉下一屉烧麦一样。特别是现实中的翠花儿各方面还满符合自己标准的,不管以后怎样发展,以现在自己人单影只的“剩男”状况,得到翠花儿这样一个红颜知己,高兴还来不及,就应该一心一意的交往下去,别再患得患失的猜疑纠结。翠花儿和她男友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自己不是也有过和多年交往的女朋友最终分手的过去吗?那之后,自己远渡重洋来到美国,受伤的心情不是也久久难以平复,最后无聊至极的遁入网络才得以解脱的吗?今晚之约对自己来说,套上一句忘记是伏尔泰还是谁说的名言,“失去的只是孤独的锁链”了。

胡乱想着,已经喝得熏熏醉意的小Q也举起了装满啤酒的酒杯,只是说出的话虽然一如既往的咬文嚼字,但连自己也感觉口齿不太清楚,真像咬着文嚼着字了:

“翠花儿,我今天晚上酒喝的真有点儿多了,可是我心里清楚着了,还记着你刚才说只要我不嫌弃,咱哥俩就做一对好朋友的话了。你说我怎么会嫌弃?高兴还来不及呢。

实话实说了吧,我在论坛里特别喜欢你的性格,特别想接近你,就是看你有时高兴有时不高兴的,怕万一我领会错了你的意思,就下不来台了。你知道情路断肠人,老甜瓜她们几个都和我争吵过,我要是有点儿把柄让她们知道,她们不定得说出多么刻薄的话了。还有我其实也挺嫉妒小W,老闹,涩先生他们那几个男的,特别厚脸皮,总找机会和你搭讪,可无耻者无敌,无知者无畏。你有时挺高傲,说出的话特别有水平,特别实际,特别让我喜欢,但有时也好像变了一个人,也不讨厌他们,反而和他们说说笑笑的,让他们得了逞。我在旁边看着不理解,想和你说话也插不上话。”

“哎呀,哥,你举着酒杯先说了这么多,手累不累啊?就像苏文茂的相声《扔靴子》说的那样,你扔下一只来,我这儿举着酒杯净等着另一只靴子了,来,咱哥俩先干了你再接着说。”说着,翠花儿和小Q碰了一下酒杯,仰头一口气喝尽了杯里的酒。

小Q也干了杯里的啤酒后,犹豫了犹豫,终于说道:“翠花儿,不是我不实在,我确实不能再多喝了,再喝就真醉了。这样吧。”小Q从茶几上拿起一听啤酒:“我拿这听啤酒慢慢喝着陪你,你自己尽兴喝。不过,你也悠着点儿,有酒量也注意,醉了很伤身的。”

“行,你就随意吧。”翠花儿也拿了一听啤酒倒满酒杯,随后抬头无言的凝视起了小Q。小Q让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说些什么,却见翠花儿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柔柔轻轻的问道:“哥,你刚才是说不嫌弃和妹妹做个朋友了?”

小Q手足无措的迟疑了一下,然后隔着茶几伸手握住了翠花儿的手,心里忽的慌乱起来,就像决定性时刻到来前的紧张一样,另一只放在沙发上的手抓着暗红色的沙发绒布,竟似有些颤抖了。只觉得翠花儿含在自己手里的柔荑纤若无骨,好热好热的,一股热流沿着翠花儿的手心传到自己手上,并顺血脉上行,胳膊和半边身子都绵软了。

“你看你说的,还用嫌弃这样的词,你不怕有我这个穷朋友就行。”小Q强撑着精神,故作镇静地说道。“我在美国一个朋友也没有,就在大学医院的实验室里打工,暂时混着日子,前途未卜,平时也就上上网......”

“我也好不了哪儿去,IT民工。”翠花儿又截断了小Q的话头,依旧看着小Q,问:“我都没问你年龄就喊你哥了,真要你比我小我不就亏大发了吗?说真的哥,你多大了?”

“上个月刚过的36岁生日。我在博客里填着我的年龄了。”小Q说。

“那还真得叫哥了。你比我大了整整三岁。”翠花儿抽出了握在小Q手里的手,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啤酒,这次没让小Q喝酒,说道:“哥,你真实诚。在网上照片,年龄什么的都填真实的。”

小Q也撤回了手,顺势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啤酒,心里纷乱繁复,说道:“我也没什么可顾及的,一穷二白的,还能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叫人骗呗。骗不了财,还骗不了色吗。”翠花儿把唯一的一个卤水鸭大腿夹起放在小Q的碗里。“哥不是和论坛里好多粉丝都有来往吗?”

“谁说的?我可从没和网上的人见过,再说我也没有粉丝啊。”小Q停了一下,又悄悄抿了一口酒,说道:“我挺内向的,不擅言谈,说腼腆也行。别看网上一篇篇的总写文章,也开玩笑,其实怕跟陌生人打交道。好像是高傲,实际自己知道是自卑,也从没主动和别人交往,更别说网上的......”

“知道知道。”翠花儿又赶紧打断了小Q的话:“第一次和陌生人见面还就是和我。是我主动让你开了先例的,后悔莫及了吧?对了,哥就没有个可心的人吗?”

“没有。”小Q感到又涌上来一阵酒劲儿。暗暗压抑了一下,眼睛越过翠花儿已经依稀晃动的脸庞,茫然看着翠花儿身后的书柜,缓缓说道:“来美国前有一个交了很长时间的女朋友,后来散了。”说到这儿,小Q自己都奇怪,本以为淡忘了的伤痛忽的从心底窜了出来,泪水也随之模糊了眼睛,就赶紧低头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啤酒。

“我没有看错哥。”翠花儿似乎没有看到小Q的举动变化,低头打量着茶几上的菜,自言自语道:“我觉得自己算是一个实在,真诚的人,也特别相信别人。可是,我和哥说过,我走南闯北的,经的见的也不算少,知道实在人吃亏啊。特别是网络上,更是虚的多,实的少,哥倒是挺相信网上的事儿的。”

见小Q茫然的看着她,翠花儿拿过一听啤酒给小Q斟上,说:“哥,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平时网上的那个翠花儿呢?”

(十)

“啊?”小Q心里一惊,酒一下子好像都醒了一半儿,欠起倚靠在沙发上的身子,睁大了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盯着翠花儿问道:“怎么?你不是翠花儿?”

“翠花儿就是网上的一个ID而已,一关电脑什么都是浮云了,哥还这么在意计较干什么?”翠花儿看着小Q微微一笑,又端起了酒杯:“我真名叫夏小雪,以后哥叫我小雪就行,就别再提翠花儿了。来,哥,咱哥俩一心一意的喝酒吧,说点高兴的事儿。”

“可是,你怎么会不是翠花儿?”小Q依旧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叫夏小雪的翠花儿,忘了刚才自己说过就最后喝一杯的话,又端起了酒杯。问道。

“我也没说我不是翠花儿啊。哥,我是看你和我以前一样,沉湎在网上太深了,还拿网上的那些当真的,就想提醒你,现实中还知人知面不知心,路遥知马力了,何况网上呢?都是虚的。来来来,先喝一口。”说着,似乎也有了醉意的小雪探身过来和小Q碰了一下杯,喝了一大口酒。“哥呀,你看你,我这么个大活人和哥喝着酒,说着话,哥还琢磨虚幻的网络里那个翠花儿的事儿干什么?”

小雪俯身和小Q碰杯时,小Q一眼正看到小雪连衣裙内胸前乍泄的一片春光,丰满雪白,夺目诱人,不由心里一慌,赶紧拿起酒杯灌了一口酒。说:“不是啊,小雪,你刚才的话让我这么想的。再说,你不是说看我在网上论坛里的形象才觉得我肯定不是小W他们那样的猥琐男,是正人君子的吗?那就是说网上也不全是虚的。”

“哈,原来拿我这句话在这儿等着我了。哥和我们这些小人物不同,你的那些文章就是金字招牌,谁看了都会知道哥的作风。而且后来见到哥,凭妹妹的眼睛,就相信哥是君子了。”

说着,小雪又照顾小Q吃了口菜,说:“嗯,看起来哥还没喝多。我看出来了,哥其实挺有酒量的,就是不敢放开。反正现在也回不去了,妹妹都没事儿,哥还怕什么?咱哥俩把这剩的几听啤酒都干掉吧。”

小Q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感到虽然喝得多了,头晕晕乎乎的,但多年没醉过,已经不知道了自己的酒量底线,再者,像小雪说的,醉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今天就是今天了。想通后小Q一下子有种脱颖而出后的振奋,就嗯了一声,接着刚才的话头继续说道:“伏尔泰说,哦不,我认为,网络虽然是虚拟的,但是每个ID后边都有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也都有一个个悲喜交加,苦乐掺半的人生故事。从网上的一举一动,仍是能看出ID背后那人的道德品质,文化素养,人生经历等等。特别是从外表看不出的心灵深处的东西,更能在网上暴露。所以......”

“嘻嘻,哥这不拿讲稿就一套套的上了。赵本山讲话,‘真敢往上捅词儿’啊。哥倒是网上网下始终如一的学者风范,出口成章,要不那么多粉丝仰慕呢。想起来我就嫉妒那些围着哥转的粉丝了。那我问哥,你刚才说你喜欢翠花儿,可又觉得她在网上论坛里有时高兴有时不高兴的,就像变了一个人,那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小雪低头吃着菜,似在忍着笑,问小Q。

小雪的表扬让小Q极为得意,似乎从来到这里后终于找到了感觉。论证是小Q的强项,正反两面的论题都能死的给你说活了。小Q含着嘴里的酱牛肉,朗声说道:“每个人都有喜怒哀乐的起起伏伏,要是在现实生活中,大概会有所收敛自己的情绪变化,但在看不见人的网络上,没有了利益和各种方式的约束,就不会顾及别人的反应,反而一味由着自己的性子,甚至表现得更为极端,把不快乐的情绪宣泄发挥到越发极致,以求自己心理的平衡,让外人无法理解。其实,存在就是合理,任何事情都是有迹可寻的。比如你说你在论坛里有时前后表现不太一致的现象,正说明你受了周围生活,工作环境的影响而在网上表现了出来。”

小Q瞄了一眼仍在低头吃菜,似在凝神倾听的小雪,情绪愈发亢奋起来,继续说道:“你看在论坛里和我论战的情路断肠人,老甜瓜她们那几个,虽然屡战屡败,但还是总借机寻衅,挑起事端来争论,其实就是现实中不如意,要找个宣泄的出口,而我在论坛里就像那泰山顶上的一棵青松,木秀于林,傲然屹立,正成了她们群起而攻之的最好目标......”

“噗。”一直低头吃菜的小雪发出一声响声,小Q看到小雪在脸前的茶几上喷出一团带着雾状热气的东西,仔细一看才知道是小雪吐出了一块正咀嚼着的食物,随后就见小雪低头捂住嘴笑个不停起来了。

“怎么又笑了?”小Q看着小雪问:“我说什么可笑的了吗?还是你又想起什么了?”

“对不起。”小雪用餐巾纸裹起忍不住笑而喷出的食物,匆匆擦了一下茶几,捂嘴笑着站了起来,扭身往后走:“我去一下卫生间。”

看着小雪无风自摆的身子飘进卫生间,随着卫生间的棕色木门轻轻关上,小Q心里来时那种隐隐蛰伏的莫可名状感觉忽然悄悄浮了上来。

好一会儿,小雪从卫生间出来坐回椅子上。小Q酒意朦胧的眼睛看到小雪似乎化了淡妆,哭过的眼睛已经看不出痕迹了。

“刚才怎么了?”小Q问。

“怎么了?哈哈,哥,我笑你这个书呆子,还以为自己多成熟,多老练,还跟妹妹这儿大理论的吹了。”小雪笑盈盈的看着小Q说道:“反正我也不会再去咱那论坛,从此戒网了,就告诉你吧。不过,把手里的酒干了我再说。”

小Q依言干了一杯啤酒后,小雪给小Q的酒杯里又斟满酒后,低声说:“哥,翠花儿是他注册的ID,后来我俩也一起用它。”

“啊。”小Q愣了愣,知道小雪说的“他”就是下午和小雪刚刚分手的男友。就问:“就是说翠花儿是你俩的共用ID了。为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儿?”

“网上用马甲是常事儿,是公开的秘密。他为活跃论坛气氛这样做也没什么可惊奇的?都潜水没人说话论坛不就死了吗?有时他没时间就让我帮帮他。这事儿我点到为止,就别说细了。哥也是明白人,心里知道就行,哥是好人,我也以诚相待,相信哥不会说出去,也别再问了。听妹妹的,以后在网上别太相信别人,留个心眼。另外也别整天泡在网上,把精力都耗网上没意思,真的没意思。就像我说的,一关电脑什么都没了。”

“哦。”小Q心沉了下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把前后左右都仔细回想了一番,沉默了有一会儿,小Q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其实也不傻,就是,唉,怎么说呢,最后再问一下,你的ID是什么?”

“情路断肠人。”小雪淡淡地回答。

“啊!你是情路断肠人?”小Q瞪大眼睛看着小雪。

“忘了这破网的事儿吧。”小雪挥挥手,像要把不快赶走一样,喜相的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哥,过去的事儿就过去吧,别再提了。”

说着,小雪再次拿起酒杯,一脸的严肃,就像江湖人物结拜一样:“今天有幸和哥认识。哥刚才说了,也希望和妹妹做个朋友,不嫌不弃,我就在心里记下哥的话了。咱哥俩是一见投缘,就一诺千金,别的不再多说了,干杯。”

干了杯里的啤酒后,小雪站起来说菜都快没了,再炒一盘鸡蛋去,然后不顾小Q说已经吃饱,不必再麻烦了的劝阻,去了厨房。

小Q也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后慢慢踱步来到了厨房。

厨房里的灯比客厅里亮了很多。小雪正站在炉灶前边炒着菜,深色连衣裙外两只白白的胳膊上下挥动;小巧的身材凹凸玲珑,浑圆后翘的臀部上方流线型收窄的纤细腰肢微微摇摆扭动。

嚓嚓的炒菜声中,小Q走近背对自己的小雪。心里突突突的跳了起来。

(十一)完

“哥,冰箱里没什么东西了,我就做个炒鸡蛋,再做个醋椒酸辣汤,一会儿就弄完,你先回客厅歇着去吧。”小雪没有回头。

“我不累,来了就又喝又吃的,什么也没干,就站这儿看你做饭吧。”小Q慢慢前移几步,在小雪侧后方站定。透过炒菜的油烟香味儿,小Q敏锐的嗅到了小雪身上一种馥郁芬芳的气息,心里藏了鬼一样慌乱不安起来了。

“你在家不做饭吧?”小雪把炒好的鸡蛋放在盘里,依旧没有回头,又放葱呛锅的一通忙,最后往锅里倒上水,盖上锅盖儿,就等汤水开了。忙完这些,小雪才回过头来,仰脸看着小Q,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问道:“哥怎么不说话了?想什么了?”

小Q心里正乱糟糟的暗潮翻涌,见小雪忽然回头,一双明亮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就像要探查自己的内心隐秘一样,心里不禁有些慌张,想起小雪的问话,急忙回答说:“我很少在家做饭,都是凑合着吃。”

小雪没再说话,回头专注地看着炉上的汤锅,似乎在等着汤烧开,也似乎在等着小Q说话,或是想着心事。小Q站在那里,一时想不起要说什么,就呆呆的看着冒着热气的汤锅,也没有说话。

有一会儿,小雪忽然向后慢慢伸出手去,仍然看着汤锅没有回头,耳语般轻柔的说了一声:“哥,你可真是个君子,真沉得住气啊。”小Q心里一震,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试探着伸出手,握住了小雪伸过来的手。

小雪的手和刚才在客厅里握到时一样热热的,似乎像发烧的病人的手一样,小Q甫一握住,小雪顺势依了过来,整个身子靠在了小Q的怀里。小Q只觉胸前好像怀抱了一个滚烫的热水袋,决定性时刻的到来让小Q血液都似乎凝固了一样,一手含着小雪的手,另一只手僵硬的虚搭在了小雪裸露的肩膀上。

“哥,在妹妹面前实诚点儿,咱不来装正人君子那套。妹妹就要一句话,哥想要妹妹给哥做一辈子饭吗?”小雪依旧背对着小Q,散发着芬芳气息的柔美秀发抵上了小Q的下巴,一只手上翻抓住小Q战战兢兢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拉到胸前,同时另一只手把手心里小Q的那只手攥得紧紧的,也拉到胸前,环扣在一起,身子在小Q怀里偎得更紧了。

身材高大的小Q搂着身材柔弱娇小的小雪,真切的感到了小雪心脏的咚咚跳动,脑海里不由的联想起那个和自己几番反复,马拉松式的恋爱多年并最终让自己屈辱含恨分手的女人来了。记得一次俩人喝了酒,一向腼腆害羞的小Q错判了形势,仗着酒劲儿,也是从背后抱上她,手摸了她的胸。哪知那个高大健硕,自己导师的女儿竟突然翻了脸,骂他流氓,手肘猛力回击,几乎把小Q的肋骨撞折了。事后导师的夫人还专门当着导师一家人的面训斥了小Q,给小Q约法三章,订立了婚前守则。这次事件让性格内向自卑的小Q心理有了很大阴影,每每想起仍是耿耿在心,难以释怀。

此刻,小Q听了小雪温柔深情,直率豪爽的问话,只觉佳丽在怀,爱意盈盈,压抑已久的热情蠢动勃发,喷薄而出,似乎刚才凝固了的血液一下子融化并进而在酒精的催化下沸腾起来,豪情干云的说道:“只要妹妹不嫌我,我一辈子和妹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相亲相爱,琴瑟和谐......”

“哥,别作报告,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哥不嫌妹妹就足矣了,妹妹信得过哥。”说完,小雪伸手关掉已经开了的汤锅,回过身来,紧紧抱住小Q:“妹妹都三十多了,已经是败柳残花了,哥要不嫌弃,拿走就是。”说着,仰头深情的迎上了小Q。

小雪的脸和小Q的脸离的是如此之近,那如兰的吐气拂在小Q的脸上,四目对视下小Q头脑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小Q的嘴唇和小雪的樱唇触碰了一下,然后俩人紧紧地吻在一起,两条火热的舌头在贴到一起的口腔内你来我往,伸缩吸吮,交相缠绕。小Q嗅着小雪身上散发出的沐浴液香气和体香混合的美妙气息,一只手轻轻抚弄着小雪锦缎般的黑发,一只手在小雪柔软的后背上忘情的四下摸索,只感觉自己胸前小雪那丰满双峰波涛汹涌的挤压揉搓,让小Q澎湃的激情亢奋鼎沸了。

“哥。”小雪抽出了伸在小Q嘴里的舌头,春情迷离的眼睛看着小Q,喃喃说道:“妹妹一心跟定你了,哥可别辜负了妹妹啊。”

小Q没再说话,只是用力点点头,拦腰抱起小雪,跨出厨房,走进了小雪一直掩着房门的那间闺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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