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的春节,如匆匆过客一般,就这样挥手而去。对于我这样一个80后来说,到这样的年龄,已对春节没有太多的感想,反倒是童年的春节记忆,却如此记忆犹新,就如一杯香醇美酒一般,越久越有味道。
我奶奶家是在离我们住的地方10来公里远的一个小镇上,我爸兄弟姐妹六个,就有三个都住在这里。每年寒假,在外的几弟兄总是风尘赴赴带着妻儿回到老家,一大家人其乐融融地过年。在那个年代,镇上的年味远比城里更淳朴更浓厚,逢农历二、五、八赶场的话,更是闹热。虽然每年大家相聚在一起的时光也就是这么几天,但对于我们这几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孩子们来说,却是从老早就在盼望着的快乐。即便偶尔会发生孩子之间的矛盾,但丝毫减少不了我们要呆在一起玩个够的决心。
记忆之中,小姑最先住的老房子里最有特色的是家里有一口井,这个存在于屋子角落里的井,既让我们害怕,又让我们想去探看。井里喂着一条红鲤鱼,在昏暗的光线下,很不容易捕捉到它的踪影。我奶奶在镇上摆摊卖点小针小线、钢夹橡皮筋之类的,另外还有一种叫做“泡筒”的小吃,大米做的,长长的空心的,一分钱可以买上一根,嚼着吃脆脆的。奶奶的“库房”就在小姑家,外屋的柜子上用很大的口袋整整齐齐地放着好大一堆泡筒。千方百计地偷吃也就成了我们每天的功课了,那个清淡的味道在今天看来也不是什么美味,但在当时就是有这么大的吸引力,有时候奶奶给奖励上一根,都是舔了又舔地细细嚼,慢慢吃,舍不得一下子就吃光了。
那时春节玩的东西我们最喜欢的就是鞭炮,哪怕我们都是女孩子,却丝毫没有女孩子家的文静。小镇上的后山上、院落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乐园。过年的时候每个孩子的包里都会有为数不多的压岁钱,我们会去买那种最便宜的电光炮,四五毛钱一盒,里面有好几十个小鞭炮,能让我们玩得足够过瘾。今天的孩子可能没有拿着一支细香去点鞭炮的胆量,但我们那时就有,塞进墙缝里烂红薯里,扔进泥地里水洼里,各种创新各种试验,从来没有觉得害怕,也从来不考虑危不危险。赶场的时候,集市上还有很多我们小孩子簇拥的稀奇,“转糖”也是其中之一。一个如钟表的圆盘上画着各种动物,只有一个点是大龙,花一毛钱转动那根指针,停在哪就拿什么给你。那些动物都是把糖块融化后,用勺子在石板上浇画而成,一个个都栩栩如生。偶尔会有运气转得大龙,摊主会使出他的八般武艺,如行去流水般做得一条糖龙,在交给我们的那一瞬间,那个获得感在心里满满当当。而气球也是那个年代的稀罕物,直径有七、八十公分甚至更大的那种大红气球,绝对是过年小孩子们的奢望。小镇上,有很多贩卖大红气球的小摊,气球上都印着“发财”“恭贺”这样的字样,充装了氢气,远远看去就是一大片火红的海洋。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家里的长辈才会给我们每个孩子都买上一个,个自牵着那根系着气球的绳子,比着谁的要大一些,谁的字印得好看一些,走在街上洋洋得意极了。在那个年代,这些就是孩子们春节的渴望和欢乐。
后来小姑家住进了楼房,我们也长大一些了,春节依然会欢聚在一起。姑姑家和叔叔家是有空余的床给大家睡的,但孩子们都不想分开,偏要睡一起。于是小姑机智地把客厅里的沙发拼凑在一起,拼成一张沙发床,然后我们几个孩子就一起挤在这里。这哪里是睡觉,你挠挠我,我挠挠你,互相抢被子,互相告状,也有彻夜聊天的,一直到下半夜才会消停。挤沙发,这也成了那几年我家春节必备的环节了。
时光流水,童年转瞬即逝,我们这几个孩子都已经工作、成家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春节大家就不那么容易聚在一起了。随着城市的扩建,小镇上的人气也远远没有我们童年时那么旺盛了。即便我家离小镇就这10来公里,但似乎回老家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偶尔回去,走在小镇那充满历史沧桑的青石板路上,耳旁会回响起曾经集市的闹热。那些房,那些瓦,那些街角晒太阳孤寂的猫,都是远去的故事和回忆。
今年春节,我爸家又没有聚在一起。姐姐在微信群里说:“想念小姑家的沙发床了......”一时引起大家共同的念想。也许现代生活让我们比过去享受得更美好,但童年春节的那些记忆,却是如此的难忘。对老家,对亲人,永远都有这样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