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无影②

原来,公子之木来到风城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在风城埋下自己的势力,使风城如其他城市般,成为公子的势力。拿下风城,最关键的一步便是城守。取得风城不同于其他城池那般轻松,只因为这风城城守是公子丘最重要的党羽之一,要想使其叛离,着实是一件难事,而公子之木所计便是偷梁换柱,找人扮成太守,而真正的太守,便是云枵要解决的。

是日,太守府夜宴。

前殿灯火通明,歌舞声不断。而在后门,杂役们的院落却是空空寂寂,好不冷清,此刻所有府中的下人都应该在前面忙碌,这里应该是没有人的。于是,乘着月黑风高,云枵飞跃府墙,手脚利索的解决了一名巡夜的剑客,一切发展正常。

可是就在这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回,云枵便使剑欲刺向身后之人。

当是时,那人笑道:“小郎如此娇美,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甚好。甚好。”

听到少女用银铃般的声线说自己长相娇美,云枵又是好笑又是气恼,那细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当下便把剑架在了少女纤细的脖颈上,转身冷冷的看向那少女,眼前的少女黑发黑袍,隐在黑暗中,若不是那双明亮如夜空星辰的眼,正含着笑意看着云枵,他近乎要以为这少女是谁人的影子了。

“小郎生气了?只是,子夜并无恶意。如此将剑架在一个较弱少女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些有失风仪啊。你还是先把剑拿走吧,小郎意下如何?”自称子夜的女子轻轻推开了云枵手中的长剑,从容的说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有性命之虞。

见少女举动如此有趣,云枵收回长剑,邪媚一笑说:“娇美,这可不是用在如我这般杀人不眨眼的剑客身上的,小妹,你莫不是看走了眼?”

不知为何,此言一落,子夜突然愤愤说到:“什么小妹妹,你个小子,竟然叫我小妹妹,咄。”

子夜本欲再说一句,若不是因着擅闯两界结界时损了灵力,我暂时使不出一身法力,你小子嚣张什么。幸而她记起如今她是沦落人间的孤女,不能暴露身份,这才堪堪打住了。作为一只无影,沦落到如此惨淡的地步,本就令魔伤心了,更何况,她还是被哥哥们嘲弄年纪小没本事,才落得如此下场的。这般再被唤作小妹,真真是直揭了她的伤疤。

“哦,如此说来,敢问子夜小妹年方几何?”云枵见她这般摸样甚是有趣,不自觉便又生出几分戏弄她的心思。

“若是再叫我小妹,休怪我不客气。都一千两百岁了,哪里小了?他们不过是早了几年出生罢了。”

“一千两百岁”

此话刚落下,云枵和子夜都是不由得一愣,不过转念云枵便心想,这姑娘还真是有趣,大约是只有十二岁,却非得说成一千两百岁,多半是受了家中的兄长的气了。

就在云枵自顾自的笑话子夜的同时,子夜却是紧张得不得了了,心想,一个不小心就报出了年龄,若是他怀疑起来,这时的她几乎没有法力,怕是真是只如人间的小女孩了,怕是不是他的对手把。

这个时代早已不是妖魔横行的时代,各界秩序已定,结界安稳,可是妖魔扰乱人间之事总是时有发生的,大凡世上之人对异类总是排斥的,因而,子夜这种状况一旦暴露身份,还真是麻烦的。

“一千两百岁,你以为你是妖孽啊?真真是笑死了人。”云枵凑在子夜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说到,不自觉带上了点吓唬的味道。

他本只是想小小戏耍子夜一番,可是听得这一番话,涉世不深的子夜堪堪被吓了一跳,突然地蹲下身去,堪堪将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心中还在飞快地思忖着逃生之策。

云枵自是没有想到子夜会有这种反应的,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尴尬的说:“唔,在下不过是吓唬吓唬你罢了,十二便是十二嘛,就算被兄长欺负了,也不犯不着开这种玩笑,我还有事,你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望着云枵渐渐消失的身影,子夜长长叹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回家,怎么才能回家呢?现在一点法力也没有,怎么才能打开结界回家啊,子夜便如此自顾自的思考起回家这个沉重的问题。

于是,接近天明,解决了城守的云枵归来时,便见得墙角一团小小的黑黑的小可怜缩着睡着了,嘴里还喃喃自语道:“怎么才能。。。回家呢。。我。。回不。。去了啊。。”本打算弃之不顾的云枵此番下来也生出了一些怜惜,便抱着小小的子夜跃出了城守府。

从此以后的十五年里,凡是云枵出现,身边必跟着一个黑衣黑发的少女。

世人皆说,此少女温柔善良。

世人皆说,此少女是个明艳动人。

世人皆说,此少女必是云枵之妻。

然而,听到世人传言的两人却是反应大相径庭。

每每听得这些话语,云枵总是笑笑,想着温柔善良还过得去,虽然杀人时从不心软,明艳动人么,长得挺是听美艳的,妻子么,迟早会是的。于是,有时云枵甚至在想,这些话莫不是他自己说给众人听的。

而子夜每每听闻,便是一阵呆滞,接着便几近抓狂的在云枵耳边嚷嚷:“云枵,你说,我这么高贵神秘的冷血杀手,怎么就温柔了,怎么就明艳了,分明应当是邪魅,我……什么什么时候嫁给你了……”但凡说到最后一句,子夜的脸色便是由青到红,再由红到青,甚是有趣。不过,令云枵失望的是,子夜脸上的红晕每次只能存在几秒,然后便回到了初初的平淡和没心没肺的模样了。

说来也是一段佳话,头两年,两人一直都是这般应对这世人言语的。

三年之后,本是出于公子的私心,害怕云枵会被女子所误,心想此二人皆为他所用,如若成为了夫妻,便也不用害怕他们背叛了,于是,就这样,在公子的授意下,他二人便不尴不尬的成了亲,还是那般一同执行任务,一同出现,只不过这回她真的是他的夫人了

本来子夜还会拖一拖云枵的后腿,但几年之后,微微恢复了一些法力,在所有人包括云枵看来,子夜只是在武艺上有了进步。

他二人本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走完一辈子,虽然是血雨腥风,她会陪着他,和他做一世夫妻,然后等他百年,她也可以回到魔族,那时的她必定已经恢复。

天真如他,他忘记了前方只会越来越危险。

天真如她,她以为她可以独自离开,孩子于她却是从未设想。

魔族之子,不同于人类,并非一年之期便能诞下。于是当他接到了公子最后的命令——刺杀公子丘时,当她在同时发现自己有了孩子时,美好的生活,被阴云压境。他舍不得她冒险,于是他没有告诉她。他害怕她担心,便欺骗她说,她要在家好好照顾孩子,所以不能一起去。他怕她流泪,便装作轻松的告诉她,他将不日北归,没有告诉她,此番凶多吉少。

聪慧如她,身为魔族,这些怎么能瞒过她。她知他用心良苦,她知他难背弃忠义和师命,她知道他难以完成任务。于是,八月十一日,他出发去往京都之时她来到了我的居所,告诉我她是无影魔族的公主,愿以无影瞳换取她孩子的平安。与我而言,无需我亲自走一趟魔界,也不用费神如何从无影王族中得到无影全部灵力所化的无影瞳,自是愿意与她交易的,况且,我本是一介雪神,护住她的尸身,再看护几年本就不是难事,何况,千年都等过来了,这三年又算得了什么。

告别我以后,子夜便匆匆赶往京都。她要救他,即使她知这必是一条不归之路,但她只念他要活着,他舍不得她,可她更舍不得他,以至于几乎没有法力的她甘愿冒险。

八月十五日,夜凉如水。

皇宫中热闹非凡,中秋夜宴,凡都城名门皆得以入宫,自然,如往昔一般,皇上称病,主持大局的还是公子丘。也正是因此,中秋夜宴,不得不说是刺杀公子丘的绝佳时机,故而公子之木敲定了今天来行刺。

此时,云枵等人还未出现,他们所等候的是月上中天,公子丘邀当年选出的出众的才子佳人,踏上邀月阁赏月之际。

而此时的子夜,正在长廊的深处,手执宫灯,扮作一个低眉顺眼的小宫女,夜宴此时还未开始,子夜只得静静等候,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细细密密的汗水打湿了子夜的手心,子夜的心中不能平静,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不怕自己失手,大抵不过一死,她只担心云枵会比自己先一步动手,到时她就救不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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