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

后来,他们都离开了我,以死去或者不辞而别的方式

  大概是在8岁的时候吧,因为搬家,我把一只花斑狗送给了罗林的表哥,罗林是我的邻居,搬家之后,我没再见过他,也没再见过我的那只花斑狗。后来,我又陆续地养过几只狗和一只猫。不过它们最终都离开了我,以死去或者不辞而别的方式。

后来,我慢慢地长大,发现在不得不长大的葱绿的岁月里,我常常会遭遇离别。我在站台上眼睁睁地看着火车离我而去,车里是我要送别的人。我坐在火车的车厢里,看着站台上朝我摆动的双手,车外是特地赶来跟我道别的人。我怀念站台上的他们,更怀念站台上的自己。初中同学糖小悠辍学后一个人去了南方,她说那里有她的梦想。两年后她回来了,我们一起吃饭,我问她,南方可好?她伤感地说,远方并没有梦想,那只是一个美妙而伤感的地方。

你遭遇过多少离别?有多少再次相遇重逢?有多少一别便是一生?

好了,言归正传。

我们是在排队买包子的时候认识的,他忘了带餐卡,我帮他刷了卡。他定要留我的电话,说是要还我钱,我说,不用了,五块钱而已。他说,不行,一定要还。我说,那好吧。我们留了电话,加了QQ。

第二天我发现他就在我临班。

林洛。他在背后喊我,吓我一跳。

怎么是你?我惊讶地看着他。他穿着件白色的T恤,胸前是海绵宝宝。良心话,还蛮帅的。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干嘛那么看着我?难道我是鬼吗?他朝我走来。

没想到会这么巧。我耸耸肩。

他摸摸口袋,不好意思地说,今天忘带钱了。

不用了。

那怎么行?他调皮地眨眨眼睛。请你吃饭怎么样?

你不是没带钱吗?

我带餐卡了呀。他晃晃手里的餐卡。

不用了,我有约了。

那就一起啊,他说。

好啊——,这个时候该死的杨多多像是从地里钻出来一样,帅哥尊姓大名?

不敢当,陈嘉栋。

我叫杨多多,你可以叫我多多。她色眯眯地说。

好了,那走吧。我恶狠狠地剜了杨多多一眼,心里咒骂道,杨多多,你死定了。

杨多多终于吃到了她梦寐以求的红烧排骨和糖醋里脊,我恶毒地说,你胖成个西瓜才好呢!看你怎么找男朋友。要你管,她不识好歹地白我一眼,无比欢快地说,不过,我已经找到目标了。

谁?我惊讶地看着她。

陈嘉栋。她干脆地说。

是的,陈嘉栋被送进嘴巴里的汤呛到了,他剧烈地咳嗽着,一脸猪肝色。我深表同情地看着对面的陈嘉栋,尽量憋住笑。

就这样,我们三个成了死党。

后来,杨多多跟我说,她八成是喜欢上陈嘉栋了,怎么办?喜欢就去追啊,我一边啃苹果一边说。那要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她患得患失地说。我心想,他本来就不喜欢你啊,笨蛋。但是作为朋友我打算鼓励她。我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你问过他?她摇头,说,我不敢问。我惊呼,天哪,还有你杨多多不敢做的事?完了,看来你是要真喜欢上他了。废话!

第二天一大早,她钻进我的被窝,粗暴地打断了我的美梦。

林洛,要不我去跟他表白好不好?她问我。

好啊,我不耐烦的转了个身。

那你说,他要是说不喜欢我怎么办?

要是?我刻薄地说,他肯定会说他不喜欢你的,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

我这句话点醒了她,就是从那天开始,她开始疯狂的减肥。我以为她一定不会坚持太久,因为吃就是她的生命。可是我错了,她坚持了很久,而且成功了。当然,这是后话。

你还没告诉我,要是他说不喜欢我怎么办呢?

他不喜欢你,我能怎么办?!我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吼道。

你要是不告诉我怎么办?我就天天早上折磨你。

这我信,靠,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我压着火,说道,要是他说他不喜欢你,你就问他他不喜欢你什么,然后把他不喜欢你的地方都改掉不就行了?我乱说一通。

有道理,她爬上自己床,嘴里哼着欢快的歌。

我倒头,继续睡。刚才那个梦做到哪里了?但愿还能接上。

陈嘉栋生日那天,我们三个坐在学校的人工湖边上给他庆生。杨多多就是那个时候跟他表白的。

她说,陈嘉栋,我喜欢你。

可是我不喜欢你啊。陈嘉栋平静地说。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杨多多勇敢地问。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说。

谁?

你要干嘛?陈嘉栋问。

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只是想看看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我比她差哪儿?

陈嘉栋扑哧一声笑了。他说,你比她差远了。

杨多多顿时尖叫着,要杀了陈嘉栋。然后,她豪迈地说,陈嘉栋,你等着,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你干嘛非得喜欢我呀?天下男人这么多,你放过我行不行?

不可能。杨多多气鼓鼓地说。

我瞪了陈嘉栋一眼,让他闭嘴。我递给多多一块蛋糕。

她说,我不吃。

我说怎么了?你吃饱了?

我减肥!她气冲冲地看着陈嘉栋。

2

我说过,杨多多开始减肥,她没有再碰过一块肉。每次吃饭,她都会默念无数遍,陈嘉栋。我说,杨多多,至于吗?她愉快地说,至于。

有一次,杨多多生病,我跟陈嘉栋送她去医务室打点滴。她故意虚弱地让陈嘉栋搀着她,陈嘉栋最后实在忍无可忍,他说,杨多多,你能不能不要占我便宜?

我愿意,你管得着吗?杨多多理直气壮地说。

林洛,你来扶她。陈嘉栋向我求助。

杨多多威胁他,陈嘉栋你今天要不搀我去医务室,我明天就公布于众,你陈嘉栋是我杨多多地男朋友!

我就想不通了,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呀?陈嘉栋苦笑。

我喜欢你的全部。杨多多骄傲地说。

真是要命。我做牙疼状。

杨多多瞪我,要你管。

我还说过,杨多多最终成功了,她仿佛是在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子。真的,她从来都没有这么美过。而这一切都是拜陈嘉栋所赐。

可是她依然没能如愿以偿。

她没有成为陈嘉栋的女朋友,当陈嘉栋牵着一个女孩儿手,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清澈打招呼,嗨,我叫杨多多,陈嘉栋的死党,这是林洛。

陈嘉栋牵着那个女孩儿离去之后,她趴在我的肩膀上嚎啕大哭。我从未曾见过她如此的难过。好像天塌下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杨多多?

别安慰我,她毫不见外地把眼泪和鼻涕蹭到我的衣服上。她说,别担心,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想哭多久就哭多久。怎么样?现在死心了吧?

她摇摇头,我不死心,我就是死不了心,我就是喜欢他,林洛,你说我还有机会吗?

我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机会啊,笨蛋。

她哭得更伤心了。她捶我,林洛,你不挖苦我是不是能死啊?!

好了,哭够了没?哭够了就去吃饭吧。

她突然开心的看着我说,是啊,哭够了就去吃饭,妈的,我再也不用减肥了!

我心疼地看着她,她笑了,一脸泪。

没过多久,杨多多就胖回来了。我说,杨多多,你少吃点吧,你看你都胖成什么样子了!她说,我再也不会为了男人减肥了。

我问,要是陈嘉栋愿意做你的男朋友呢?

那就再减。她一边大口吃肉一边说。

你到底喜欢陈嘉栋什么?我很好奇。

她简练地说,全部。

你可真是无可救药。

那当然了。她骄傲地梗着脖子。

再后来,陈嘉栋分手了。

我们三个人重新聚在一起,为陈嘉栋庆祝单身。

那天,杨多多异想天开地问陈嘉栋,你分手了,是不是代表我就又有机会了。

陈嘉栋无情地说,不可能。

为什么?杨多多杏眼圆睁。

因为你太胖了。陈嘉栋说。我们同时大笑。杨多多尖叫着扬言要杀了陈嘉栋,陈嘉栋喊道,林洛,救我。我说,我不救,你们同归于尽才好呢。

3

是啊,杨多多最终没能成为陈嘉栋的女朋友。

很后来,我们毕业了。

毕业的前一天,我们三个人呆坐在路灯下,陈嘉栋问我,林洛,你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我说,没有。你呢?他说,我有。是什么?他没说话。杨多多笑眯眯的说,我有。

什么?我跟陈嘉栋异口同声。

就是没能跟陈嘉栋谈一场恋爱。

神经病!陈嘉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他说,杨多多,对不起。

杨多多霸气回应,我不接受。

我准备去大连,杨多多准备回老家湖南。而陈嘉栋也将要去威海读研。再有不到5个小时,我就要彼此告别了。杨多多是清晨五点十分的火车,我跟陈嘉栋去车站送她,她问陈嘉栋,我能抱抱你吗?陈嘉栋说,能。我想,她抱着陈嘉栋的那一刻一定很幸福。

陈嘉栋是上午十点的火车。他说,林洛,别忘了来车站送我。我说忘不了。

我们两个人站在月台上,冷风钻进我的脖子里。他说,林洛,跟我一起走吧。我说,不了,保重。他递给我一个信封,说,等我走了再打开。火车来了,他跳上火车,站在车门口的时候,他突然转身,笑着说,林洛,你知道吗?我的遗憾就是你。

我缩紧脖子,说,我知道。一路顺风。

我以为他会给我留下一封信,但不是,是一张照片。一个小男孩站在一棵杨树下面,眼睛炯炯的看着前方。他的身边蹲着一只花斑狗。照片的背面写着:若能送君千里,直到山穷水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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