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啊!是时候了。夏日曾经很盛大。
把你的阴影落在日晷上,
让秋风刮过田野。
让最后的果实长得丰满,
再给它们两天南方的气候,
迫使它们成熟,
把最后的甘甜酿入浓酒。
谁这时没有房屋,就不必建筑,
谁这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着,读着,写着长信,
在林荫道上来回
不安地游荡,当着落叶纷飞。
当时我读这首诗的时候,母亲正在院子里扫地上的落叶。十分钟前,她刚大哭过一场。
我对于外公的了解甚少,我只知道他是个挺能干的男人,一个人养活了五个儿女。外婆去世的早,我从来没有见过外婆,就连母亲也不记得她的模样了。外婆在母亲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外公就同时扮演起了父亲和母亲的角色,把五个孩子都养大成人了,在那样一个为吃饭都发愁的年代,无法想象外公是多么的不容易。
我每次去外公家的时候,他不是在田里干农活儿,就是在路边装卸石子,累得满身大汗。外公对我特别的好,他每次都会把儿女们给他买的东西给我吃,尽管有的东西已经放得不能吃了。记得有一次,吃过午饭后,我和外公坐在冬日的阳光下唠嗑儿,外公高兴的像个孩子,问我这问我那,我们时不时地大笑几声,整个院子里充满了幸福的味道。这大概是我和外公相处最长的时间了,说来真是惭愧。
最后一次见外公也是在一个冬天,外公依靠在门口旁的草垛上晒太阳,他双眼微瞌,安静的仿佛一尊雕塑,我没有去打扰他,我直接去屋里找舅舅去了。这是关于外公的最后一段记忆。
十分钟前,我就是因为突然聊起了外公,母亲才会情绪失常。外公已经去世三年了,平常也没见过母亲有什么异常,此刻母亲的突然爆发,我才意识到母亲平时心里有多压抑、有多难受。母亲说,外公走的时候,一直在吐血,大口大口的鲜血淌在地上,他想要对儿女们说些什么,一直发不出声音,最后忍着剧痛走了。外公吃了一辈子的苦,一天的福都没享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残酷,这么的不公平。遗憾的是,我到最后也没能见到外公最后一面。
现在,每当我见到一堆草垛的时候,就会想到外公躺在上面的情景。阳光洒在草垛上,空气中荡漾着干草的气息,枝头的几只鸟雀跳跃着,好不热闹的情景。外公突然又躺在了上面,双眼微瞌,安详的像这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个老人……
上次,我去外地出差,到建筑工地上考察,我看到一个个农民工赤着上半身躺在水泥地上休息,而地上只是铺了一层薄薄的纸箱,他们全然不顾对身体的损害,因为他们别无它法。其中有一个大约七十多岁的老人就坐在那儿发呆,他的眼神呆滞,充满了倦意,我不敢再盯下去,我知道,我的外公也曾经和他一样,为了生活,而拼了老命的干活儿。在这三十八度高温的天气里,他们仍旧要在烈日下劳作,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轻轻地从他们熟睡的身旁走过,生怕惊扰了他们,毕竟这短暂的休憩,对于他们下午的劳作是多么的重要。
我突然想起来一句话,有时候我们觉得轻松、幸运,其实是另外一部分人在替我们承受着苦难和不幸;就像海明威说的:所有人其实就是一个整体,别人的不幸就是你的不幸,不要以为丧钟为谁而鸣,它就是为你而鸣。
虽然已是秋天,但是天气没有一点转凉之意。我希望,秋天能够对他们好一点,对我们每一个人好一点,对这个世界好一点。毕竟秋天那么的美,她舍不得让任何一个人掉下眼泪。
秋天了,写一封信给他,那些落叶就是信封,那些鸟鸣和微风就是文字;希望他能够收到:
愿天堂里,没有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