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树胶玻璃被白色塑胶框紧密镶嵌,从里边望出去有一种井底之蛙的错觉。齐秦的老歌在我耳边像苍蝇轰鸣声一样挥之不去,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你我他之间总有人像一只青蛙,孤坐井底,还自鸣得意。然而你我他之间也有一种人放荡不羁,眉宇间的自信,亮瞎孤独的青蛙。
林子昨天来电话,说他在城里付了房子首付,成了房奴,但是有了媳妇。年底就要娶媳妇住新房。约我分享乔迁之喜。
我跟林子是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我们家住在一个成开口型的四合院里,四合院叫大院子。院里五家人,属东西南北,东西面各有两户人家,南北都是一户人家一面。
除了林子家厨房在后院瓦房里,每家人的厨房都是在挂有春联的门外边左侧,一个煤炭炉子,一口锅炉,背面墙上挂着晒干的大蒜,这就是我们的厨房,通天发达,自由快活,最原始的记忆。林子家在北边,自古北面为尊,林子家就是。林子家的厨房是在他们家后边的瓦房里,瓦房四面通天,只有一个天灵盖似的青砖顶着。每当各家立在煤炭炉子上的锅炉冒上了一边倒且又软绵的炊烟,炊烟里都是饭菜的水汽时,林子的妈妈就开始做饭了。林子家做饭,院里的小孩都爱去瞅瞅,不是因为林子妈妈善良的分给我们大肥肉,而是那炊烟寥寥欲升起时,瓦房顶上的天灵盖像绿巨人一样将炊烟挡住,炊烟像干冰挥发一样,倒扣在林子妈妈臃肿的身材上,若隐若现,像金庸小说里的神仙姐姐一样飘渺,然后炊烟就夹杂着肉香从林子家四面通天顶着天灵盖青砖的厨房扑到我们的胃里,我现在还记得那种感觉,肚几眼向上三寸的地方暖暖的。院里所有的孩子都觉得林子妈妈是院里所有妈妈们中最善良的,她会在她做晚饭后,请我们最后坚持看完她炒菜的孩子吃大肥肉,一人一片,一个都不会少。之后想想,要是搁现在,我肯定是会为了大肥肉。
岁月蹉跎。我们院里的孩子大都出了家门,在外打工。现在我所卖命的城市,它四季变化大,远不及大院子里四季如春。整个城市跟我有一样赤子之心的人就是林子了。我坐在等往林子家的公共汽车站的坐椅子上,看着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们等着公交车。公交车站牌上的女明星一张张特写的脸在化妆品的伪装下要么八颗牙齿,要么两根红辣椒。尽管光鲜亮丽,却无法永葆青春,一个月后广告商会换上头发永远油光水滑的美女,然后又会有像我一样的人望着他们想法纷纷。当时在我右脑中,就像是一组用蒙太奇组接的快镜头,经历一个时代的变迁,让我从一个青年到暮年的沧桑转变;在我的左脑中,就像是导演在导一部可笑的狗血剧,可以在上一分钟的的剧情里猜到之后十分钟的剧情。
林子家几乎在郊区,白砖砌成的楼房没有大院子瓦房上的天灵盖青砖一半漂亮。林子的媳妇很漂亮也很苗条。她在四四方方规规矩矩三平米的厨房里灵活转身,我想要是林子妈妈来了这里的厨房肯定连转个身都麻烦。
我说,想看看炊烟缭绕,结果被林子拉了出去。他说,有抽油烟机,烟子闻了得癌勒。
看着一小屋子里坐着十几个人,都互相敬酒,我喝了不少国宾啤酒,是五瓶还是七瓶我记不清,只是感觉国宾啤酒的底座圆玻璃盖儿,有好几个重叠在我的眼睛上,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大院子的四面通天头顶天灵盖青砖炊烟缭绕的厨房是我自由的童年时光的记忆,城市里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小厨房,没有炊烟更没有大肥肉,只有人在不停的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