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时光迭变,说长不长,但它足以让一位充满朝气的年轻人沾上一点尘世的沧桑,也可让一个时代的光荣与梦想变为教科书里冰冷的语言、那是一个远去的诗歌江湖,高手如云,风起云涌,大家以笔为刃,刻写过鼎盛华章,谋划着风雨论剑。
动人的童话,完美的爱情,时代的抗争,前途的迷茫,各司其职,无一不缺,得以让作为后辈的我们,羡慕那些有点“忧伤”的年轻人,因为借以诗歌的记录,他们的世界,生活的悲欢离合远在地平线以外,而眺望,是他们青春的姿态。
三十年后,当我们板着手指一一道来的时候,才发现当年浩若星海的诗人们,为我们点缀了最美的当代诗歌星空。
那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中国,“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还未变成俗套的地产商广告词,“任性的孩子”还想着画下笨拙的自由,北岛、舒婷、顾城、海子、欧阳江河……,这些现在只存在于书斋语言里的人名,因为躬逢其盛,享受到了今日的我们无法想象的热情追捧。
那时候的成都,曾经举办过诗歌节。每天晚上,在新闻联播之前,电视台都要播放诗歌朗诵的活动。大批的仰慕者蜂拥而至,在舞台上甚至更衣间,粉丝们对诗人狂追不舍。在现场,顾城被众人的手反覆抛起,最后不得不趴在地下大喊:“坚决反对个人崇拜!”
给普鲁斯特的名作《追忆似水年华》作序的莫罗亚说:“人类毕生都在与时间抗争,他们本想执着的眷恋一个爱人,一位友人,某些信念,但遗忘从冥冥之中慢慢升起,淹没他们最美丽、最宝贵的记忆。”
人如此,时代亦如此,也就是十来年的功夫,诗歌早已经历了一场从形式到概念上的死亡。是真的死亡,而不是涅槃重生。
如今的时代,诗人这一头衔一再地被无数的欺世盗名者利用,似乎成为一种贬义词,现代诗,也被当作少有技术含量的文学表达形式……现在看来,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顾城海子的身殉,也许是一场存有预谋的“离开”吧!
“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北岛的一首《波兰来客》道尽了诗歌艺术被吞噬的无奈与怅惘。
在人与时代,面包与理想的角逐中,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在喧腾的大潮中起伏。目光坚定的成了高官,懒散赋闲的成了平民,奋力积蓄的成了诗人,犹豫不定的空自蹉跎。
唯有诗歌,依旧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皱纹刚刚爬上眼角,但脸上属于年轻人的倔强并未被岁月抚平。曾几何时,欣喜于它的年轻,借着每次回望的由头,沐浴阳光,踮起脚向雨雾飘荡的远方眺望。而如果,年轻意味着远逝,那宁愿,让它和中国一样,自然的老去……
风云变幻,江湖已远,在汹涌的时间之流中,在沛然无可阻拦的时代巨浪下,紧拉的手被冲散,远离,改变,迷失……诗歌渐渐被人忽略,诗人大多已经落寞,只留下一个时代的光荣与梦想给予我们安慰。
就像是那侠客远去的背影,背负着一生的故事,将记忆停留在岁月的沟沟坎坎,等待着有心的知己去开掘,去沉淀,去风干了下酒,去讲述属于他们专属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