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咚……”大门被拍的震天响。
“家里有人吗?嫂子,嫂子?”
妈妈停下手中的活计,打开那扇比马骁还高出两个脑袋的木门,来人惊慌失措,显得语无伦次。
“不好了,嫂子,不好了,出事了,大事……大事”
“别着急,慢慢说……”
“大事,真大事,家里没别人吧?……”来人愈加紧张。
“没……哦,没,走,出去说”,妈妈看了一眼木门旁边的厨房,厨房里马骁正在津津有味地啃着烤地瓜。
……
来人是马骁的远房大叔,跟爸爸一样,也在外面跑运输。
马骁心里有种不详的感觉,但是回到面前的妈妈却说没什么事,不用操心。
两天后,爸爸回来了,没有带回那一套《三国》。
夜里,很深的夜里,深到让所有人都足以相信马骁早就熟睡的夜里,爸爸妈妈低声说着什么,忽高忽低的谈话持续了一夜。
早上,妈妈叫醒装睡的马骁说:“爸爸妈妈要出去走个远房亲戚,你知道,你姥姥的老家在四川,那边出了点事,需要我和你爸去处理,我们很快就回来。你再睡会儿,我们已经给你姑姑打了电话,天亮后她来接你,你先去姑姑家过年,我们很快就回来”,妈妈眼神里似乎有点犹豫,“小二,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记着不要给你姑姑家添乱,嗯?”马骁点点头。
爸爸走过来,看着马骁说,“好好学习,孩儿”,又轻轻拉一拉妈妈的衣袖说,“走吧”。
那天早上,一夜没睡的马骁看着窗外洁白的落雪,两个温暖的身影逐渐转变为两行深浅不一的脚印。
天刚亮,姑姑就站在了大门口,马骁锁上家门,院门外又多出两行脚印。
马骁是个大人了,他早就期盼自己是个大人,期盼像大人那样随意骂脏话,像大人那样潇洒抽烟,像大人那样从口袋里抽出一叠大小不一的钞票狠狠甩在商店的柜台上。
可是他没有,他也始终做不出大人的样子。他抽过烟,却总是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他也学大人骂脏话,可是他怕看到漂亮女孩对他嗤笑;他没有钱,即使有钱,他也觉得如果砸一本书在商店的柜台上可能会比甩一叠钞票更符合他的气质。所以,他始终是个不成功的大人,在这个小镇,没有哪一个大人会像他标榜的这样。但是他尽力在学,学着大人过年的样子,不要鞭炮,不要新衣服,不要压岁钱,不要每天晚起的热被窝。
年后,马骁来到学校,刚一走进教室,小布就跳起来搂着他的脖子说,“你听说镇上年前那个事了吗?”
“哪个事?”
大耳走过来神秘的说,“听说附近村里一个小货车司机满载货物卡在了山东火车轨道上,车子直接撞飞,几十万的货也毁了,幸好人没事,不过货主在找他,一直没找到。”
“哎,也是挺冤的,你说大半夜里谁会想到铁路那里会突然窜出村民的一只羊呢……”小布不无惋惜的补充到。
“一只羊引发的惨案”,大耳笨拙的将刚刚学过的馒头惨案引伸过来。
马骁始终沉默。
马骁心里的石头升起、又落下,马骁还是沉默。
这种沉默足够单纯,也足够可怕。
这种单纯可以使人持续摆脱大人似的油腻,这种可怕也深深困扰着极力保持沉默的人心。
直到现在,马骁还勉强完好地保持着这种沉默,就在早上小布和大耳打鬼眼的后窗下面,这种沉默无以复加。
小布和大耳摆开早餐,三个人一顿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