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季平的《第二琵琶協奏曲》 X 吳蠻的無界抒懷
Pipa ConcertoNo. 2, by Zhao Jiping
-緣起
2013年10月由音樂家吳蠻(Wu Man)與澳大利亞悉尼交響樂團(Sydney Symphony
Orchestra)首演的《第二琵琶協奏曲》,是知名作曲家趙季平先生自1980年創作琵
琶協奏曲《祝福》之後,再度創作的一部琵琶與管弦樂團協奏作品。
催生這首作品的緣由,要從 2000 年趙季平老師為”馬友友與絲路樂團(Yo-Yo Ma
& The Silk Road Ensemble)”創作室內樂《關山月:為大提琴、琵琶、笙與印度鼓
而作》說起,這是第一次與吳蠻的接觸,而四年之後同樣為該樂團與 NHK 紀錄片
《絲綢之路》寫配樂而再次合作,之後,吳蠻與趙季平約定一定要創作一首在全世
界發表的琵琶協奏曲,樂曲誕生的契機,就此展開。此後吳蠻在與世界各交響樂團
合作的過程中,也不斷尋找合作的可能,終於在 2012 年確定主要由悉尼交響樂團
出資委約,並由美國 6 個交響樂團參與聯合委約(#)。過程中兩人亦不斷對樂曲詮
釋與內涵,進行了多次往復交流,趙季平老師的總譜一如往昔的精要簡潔,卻深度
內化,樂譜在琵琶的旋律上記錄了初步的指法,在身具文化底蘊的吳蠻透悉之後,
自己在主奏旋律上進行二度創作,終於在 2013 年完稿後,成功首演。
-創作:
獨具慧眼的趙季平,在兩次與吳蠻的合作中對其琵琶演奏的豐富色彩與藝術有相當的感受,幾經思量,決定為她量身訂做,採用江南水鄉吳儂軟語的蘇州評彈元素,這種融合蘇州評話與彈詞的傳統地方曲藝,盛行於與百多年前的明朝,流傳至今,也是該地域色彩明顯的人文遺產,曲調時而低迴吟詠,時而高和呢喃,如同一方文化的風格流傳,自成一格,一曲入心。並且考量把中華文化介紹到全世界的宏願,採以管弦樂團編制協奏,擅於渲染音樂色彩的趙季平,簡約洗煉的讓這項琵琶樂器,與之烘托行運,樂團寫作上採西方協奏曲體裁和交響形式,但同時也博取彼此特長,吸收與融合了西方音樂作曲技法與琵琶傳統音樂素材,是一首具有深度人文風範的作品。
一直覺得能從小小靈感的片段發展出一部經典作品的趙季平,不愧是當代作曲名家。在這略提一部老電影,1996年《風月》(或稱花之影),獲第33屆台灣電影金馬獎最佳電影音樂提名。其中有一段主題片段「初見」,就是讓整首第二號琵琶協奏曲活化的次級素材。在《風月》裡,運用了大量弦樂與琵琶的對唱,描繪女性內心的對話,表現出纖細的一面。借此原型擴大展開,讓中國民族樂器無可取代的個性化音色,巧妙地與交響管弦結合,產生無窮盡的音樂色彩與化學反應,這也是作曲家的音樂調色板,吳蠻與樂團就像畫布一樣,每次的演奏都可能調出意想不到,五彩斑斕的色彩,不論你來自哪裡,都能豐富欣賞者的感官。(~未完待續)
-演出:
吳蠻自2013年悉尼首演後,隨即帶著這首作品巡迴各國,足跡遍及聖地牙哥、西雅圖、盧森堡、英國等,與各地交響樂團合作演出,無庸置疑的沉澱過後的精釀,每每一曲餘韻未盡,掌聲已熱烈滿堂。這期間我也未能一聽全貌,直到2014年4月30日,終於在北京的國家大劇院第四屆「中國交響樂之春閉幕音樂會:陳佐湟與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浪漫主義之東西相遇 」上,相當切題的企劃了第二琵琶協奏曲的亞洲首演,這是第一次周遊回來後的「東西相遇」,當天從彩排到演出,趙季平親自坐鎮指導,如銅管小音符的靈動、弦樂的綿密語法或者大提琴與琵琶對句醞釀,一整個越趨美好,整個值得期待!陳佐湟領著國家大劇院管弦樂團年輕的月守門,吳蠻一彈入魂,芊芊素指弦柔腸,聲如出岫輕雲,清純淡雅,藝驚四座。樂曲由提琴群奏慢慢渲染些微展開,樂團留白讓琵琶簡單短暫的獨奏音符走入。琵琶和管弦樂隊的連續部分的性格,詼諧的,狂想的,緩慢而莊重的,然後如歌唱般地流轉。吳蠻的琵琶精湛地勾勒出如山水繪畫般的線條,而後積蓄迸發了豐沛的能量,推進地舞動著,歡快詼諧、悠揚而溫暖。最後回到主題再現,淡雅地在弦樂緩緩退出中提筆收勢。雖稱為協奏曲,卻猶如水墨行韻,天籟音詩,一手評彈穿梭在交響之中,悠然自得。
在這場亞洲首演音樂會之後,獲得高度返響,緊接著國家交響樂團在2015年5月6日,再次以「龍聲華韻-趙季平作品專場音樂會 」中,策劃這首第二琵琶協奏曲,由李心草指揮,同樣由吳蠻擔任琵琶獨奏,這次受到了更廣大的媒體與聽眾關注,作品優異、演出完美,再次驚艷全場,成為一時話題,開始想認識吳蠻這位琵琶演奏家的背景。
-評價:
吳蠻藉由琵琶傳統音樂與可能性,多年來堅持不懈,身體力行的從事琵琶演奏和研究,已向世界傳播了這項中國的民族器樂。她與趙季平「越是民族的東西,越要與時代同步,越要走向世界、感染世界」的音樂創作理念,且如其分地完好契合。能將演奏家特質深度了解後而創作的精品,讓演奏家真正全面發揮,此次在這個作品上,雙雙達到了顛峰。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首曲子在當前我所個聽過的5個版本裡,以悉尼交響樂團的首演錄音,不論從演奏、錄音、詮釋等方面來看,最是令我驚艷,那一開始厚實的低音部漫出,到整個富有張力與彈性的弦樂弓法,樂句綿密深切,整體鬆弛且沉得住氣,錄音效果是與琵琶彼此融合不搶戲的包容感,不像當前很多錄音把獨奏部分錄到與樂團分離感明顯,一點都不符合現場聲學體驗,真是一次精采且完整度極高的首演(很多作品未必能在首演就能成功),令人激賞。
2015年在北京的演出後,跟吳蠻老師聊到首曲子,在自己多次的演繹詮釋後,有什麼特別的體會?尤其選材又是來自她自己自幼成長的蘇杭天堂。(因為我總喜歡把我自己的感受找老師聊聊印證一下),印象中老師說道:「每當這首樂曲樂聲揚起後,觀眾們就能一下子被引領來到印象的中國。而我自己當坐在獨奏位置上時,就算是身處異國,也是整個雞皮疙瘩地觸動心弦,如身歷其境地把自己帶回到那個記憶中的江南水鄉,尤其當身後樂團的弦樂,群湧揚起蘇州評彈主題弦律的當下,總立刻就讓心裡感覺到無比激動。」如我所見,那豐沛的能量溫暖的包覆著,讓吳蠻全身心鬆弛地投入,揚手拈琵琶。
而在2014年北京的亞洲首演後,我往西安與趙老師閒聊,在這部作品上,趙老師聊到吳蠻對此曲的用心領會,在琵琶左手行韻的方面,相當到位,是最佳的詮釋者,也是當時雙方委約量身訂製的初衷。而兩次在北京的音樂會後,同行聆聽的好友們直覺反應就是一句最簡單的「好好聽喔,旋律還在耳邊迴響!」 這就對了,不是那種激情式的瞬間火花,鼓掌完就忘了的演出。事前直問著音樂的問題,也不需回答,自然而解。音樂,為何要懂,好的聲音自然會為你解答。
2017/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