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一下:一个是封建残余代表,一个是资产阶级新秀,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互相弹劾?争论变法?亦或是水火不容?
都不是,这位资产阶级新秀为封建残余代表写了本传记,没有讽刺挖苦,而是理性公正地讲述他的是非功过,不存私见、评价公允、褒贬分明。
这就是梁启超的《李鸿章传》,它不仅仅是一本传记,更是乱世中两个伟大人物的对话,对于那个变法图存的时代的回首与感叹。
1、 替李鸿章说话
在当时那个时代,对于李鸿章的评价非常统一:卖国贼!因为他代表清政府签订了30几个条约,《马关条约》《辛丑条约》均由他签署。
而梁启超却在开篇就说:“天下惟庸人无咎无誉”,只有平庸的人才无功也无过,别人不会评论你,因为没有什么值得评论的。
要知道,梁启超可不是老好人,他曾在徐志摩与陆小曼的婚礼上痛斥其:“性情浮躁,以至于学无所成,做学问不成,做人更是失败,你离婚再娶就是用情不专的证明。”
可是,他却为李鸿章鸣不平:“吾敬李鸿章之才,吾惜李鸿章之识,吾悲李鸿章之遇。”
彼时外敌虎视眈眈,内部四分五裂,各人心有算计。能够在如此危难的时候,向内致力于洋务运动,打造兵工厂,筹办了煤矿企业和钢铁企业,组建水师;向外与列强据理力争、成为中国外交“第一人”。
时局如此,非李鸿章一人之过,而换一个人居其位,也不见得会比李鸿章做得好。
故誉满天下,未必不为乡愿;谤满天下,未必不为伟人。
对于“谤满天下”的李鸿章,梁启超却敢于发出不一样的声音,称其一句“伟人”,也足以见梁的胸怀。
2、 直指李鸿章弊病
在梁启超看来,李鸿章罪不在签署“丧权辱国”的条约,而是他思想守旧:不识国民之原理,不通世界之大势,不知政治之本源。
世界已经发生深刻的变化,变革都已经摆在了家门口,但是李鸿章却依旧存侥幸之心,以为学一些皮毛就能把列强赶回去,依旧维持清王朝。
就像“马拉火车”,早在1875年,李鸿章就提出兴铁路以利工业,但朝廷认为修铁路必定会伤及龙脉,于是严词拒绝。李鸿章便想到用骡马拉火车的主意,建成唐胥铁路后由骡马拉运,不会发出太大噪声,自然不会破坏龙脉。
纵使机械再先进,使用的人依旧是陈旧思想,又有什么用处?
正如李鸿章自己所说,他一生都是糊裱匠,守着风雨飘摇的清王朝,东贴西补,却徒有其表。他被数千年的思想习俗义理所困,无法自拔。他是封建传统中兢兢业业的忠臣,却救不了效力的王朝,救不了自己。
3、 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梁启超为何能打破根深蒂固的想法,给李鸿章如此高的评价?
我想,除了他对于时局、政治的了解,还有一份懂得。
处于同一时代,梁启超知道守在这个位置去平衡各方势力有多难,知道在当时李鸿章一人平息了多少纠纷和动荡。
历史课时,老师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李鸿章在签订《马关条约》时,遭遇枪击事件,一只眼被打瞎,日方怕谈判生变故,便减了1亿赔款。李鸿章听到后,特别激动地说:“那把这只眼睛也给你,再减1亿吧!”
虽然不知事情的真伪,但是能感受到这位老人对于国家贫弱的无力,和想要争取、维护的心。
他一心发展北洋水师,在交涉筹资、图强的同时也要应对同僚的弹劾朝廷的猜忌,时不时地接受背后的刀子,显赫一时却也酸楚自知。
他是一个实干家,对于军队的整治,军心的振奋,与外国的斡旋,与同僚的争斗,向慈禧的献忠都透露着他的精明能干。
可是对于这局势,他终究有心无力,一生秋风糊裱匠。
而梁启超知道他的难处,知道他的才识,但受思想所累,只能画地为牢,以失败告终。
梁启超懂他,所以不忍过于责备,因为懂得,所以心生慈悲。
这是乱世之中,两个伟大人物的神交,一曲英雄惜英雄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