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朱颜没有想到，楼小春生病石阶竟然不愿意出钱给她治疗。

当年石阶多喜欢楼小春啊，为了追她，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生成天跟在她屁股后面。她看书，他就在旁边陪着；她吃饭，他就提前帮她打好放到她面前，甚至她逛街，他都要尾随保护，生怕一眼看不住， 楼小春就被别的男生追上了。

朱颜一直没搞明白，楼小春到底哪里好，能让石阶这么大一个帅哥如此痴迷。无论长相还是性格，朱颜自认都比比楼小春强，更别提对石阶的感情了。

楼小春起初根本没把石阶放眼里，他对她低眉顺眼，做小伏低的样子，朱颜都看不下去，可石阶却乐此不疲。楼小春像是故意为难石阶并捉弄他一般，每每都要给他出一道又一道的难题，只是石阶都欣然接受。

或许是因为石阶长期以来的坚持吧，楼小春总算是不再拒绝石阶，俩人成了一对情侣，说不上有多少浓情蜜意，但石阶脸上的笑意证实了他有多享受这段感情。

朱颜心里各种不服气，不知道是石阶眼睛有问题，还是楼小春给他吃了迷魂汤，反正想到楼小春和石阶，朱颜是又嫉妒又气愤。

这期间，朱颜找石阶表白过很多次，甚至当着楼小春的面，都大胆表露过自己对石阶的喜欢，但石阶就认准了楼小春，对别人一点都不感冒。

但那家伙是吃了秤砣死了心，就是看不上朱颜。

02

朱颜不是没想过随便和别的男生开始一段恋情，只要朱颜愿意，这样的男生一抓一大把，而且肯定都比石阶对她要好得多。

可人就是这么容易犯贱，我为我爱的人流泪狂乱心碎，对爱我的人却没有一点儿感觉。

朱颜试过，但抬眼看到对面的男生，不是石阶，心里就生出一种汹涌的抗拒，不自觉地跟人家拉开距离；人家试探性地想牵她的手，她就跟触了电一样，马上躲开。

一来二去的，人家还在坚持，朱颜却撑不下去了，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她开始思考自己刻意去找个男朋友为了什么。

为了让石阶关注她，但他一颗心全扑在了楼小春身上，至于朱颜怎样，他根本不在意。

为了找个人转移对石阶的感情，却好像这感情非但没转移过来，反而让她更加认识到，除了石阶她谁也接受不了。

于是礼貌地跟人家提出分手，并道了歉。那人极力挽留，说是愿意等朱颜把心思收回来放他身上，多久他都愿意。

可是朱颜不愿意，她跟楼小春不是一类人，人家卖力追一下，勉强就能凑合了，喜不喜欢的，先接受再说。

朱颜这个有心理洁癖的人无论如何做不到。

就凭这一点，朱颜就觉得楼小春并不值得石阶这么死心塌地喜欢，但感情这东西没有道理可言。

直到大学毕业，楼小春再看石阶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光，朱颜对石阶的喜欢还在，她也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起来，只是希望一转身各奔天涯再无交集，再不思恋。

03

后来朱颜参加工作，身边陆陆续续也有不少人追求，都没有让朱颜心动的，她也绝对不愿意为了结婚，随便找个人将就。

这一拖就是好几年。

同学群里时不时传来消息，这个同学结婚了，那个同学生娃了。当然毕业后石阶如愿娶了楼小春，俩人婚后还生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听说一家三口过得十分幸福。

朱颜觉得心里的石头好像落了地，又好像一直悬着，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滋味。再有人给她介绍对象，她就不拒绝了，说是先见见再说。

见了五个相亲对象之后，朱颜有些丧气了，难道真的就要这么将就嘛。直到第六个男人才让她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他的笑，他眉宇间的气质像极了石阶。

俩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开始约会，朱颜再抬眼看时，没有那么强烈的陌生感，对方对她的印象也很好，不过两个月时间，他已经开始向朱颜提出想跟她结婚。

朱颜没有接受，但也没有拒绝，她对这个男人还没有那么熟悉，只是一张相似的脸，能不能撑起一段她想要的婚姻，朱颜并不能确定。

她问过自己，如果他长得不像石阶，她还会心动吗，她还会愿意嫁他吗？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所以做这些假设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在她的选择项里，有这么一个人，他或许会是最好的选择。他只知道她愿意嫁给他就好，这个长相的因素又何必让他知道呢。

那天朱颜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一个晚上，终究下定了决心。

04

好巧不巧，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人把她拉到了一个新的同学群，她在里面没看到石阶，也没看到楼小春。

群里开始有人说话，说这个石阶真不行，当年死乞白赖地追楼小春，好不容易追到手了，却不知道珍惜，楼小春生了重病，他竟然选择放弃治疗，把瘦得皮包骨头的楼小春从医院接回家里等死。

不少同学在群里接话，说是啊是啊，还以为他对她的爱情多么坚贞纯粹呢，一场病就检验出了到底是不是真心。

也有同学说：爱情经不起平淡，更经不起风浪，什么海枯石烂，什么相携相伴，俩人还是校园情侣呢，石阶怎么这么狠心，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在眼前消失。

甚至有人@朱颜，说幸亏当初她没跟石阶在一起，不然遇事受伤害的就是她了。石阶这人太过冷酷无情，连个渣男都不如。

朱颜心里乱得跟毛线团一样，当天的约会都忘记了，那人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手机放旁边，她硬是没听到。

朱颜不得不承认，过了这么多年，石阶的任何一点消息还是能拨动她的心弦，只是这次没有了甜蜜的涟漪，那是一种无以名状的酸楚苦涩和心痛。

不知道这复杂的情绪是为了石阶还是楼小春，更或者是为她自己。

05

没过多久，朱颜又听到了楼小春去世的消息。

那天那个男人手捧红色玫瑰，单膝跪地正跟她求婚，她一阵精神恍惚，突然就掩面大哭，那人还以为她太过感动，站起来笑着哄她说：以后他会好好对她的。

朱颜突然抬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问：你拿什么保证？

那人愣了一下，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大概就是那天起，那人悄无声息从她身边消失了，朱颜也不觉得奇怪，或许人家还以为她要么太过矫情，要么脑子有病，俩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找个搭伙过日子的女人，首先这人得正常，朱颜这一点儿上在他心里没准不达标。

朱颜晕晕乎乎过了一段安静又麻木的日子，直到那天同城上班的同学约她见面。她才知道之前他们都误会石阶了。

石阶和楼小春毕业后留在大学所在地上班，经过几年的奋斗，俩人买了房子车子，工作也都比较出色，女儿聪明可爱。他们甚至计划着再生个儿子，组成个好字，一家四口夫妻恩爱，儿女双全，虽算不上多富裕，但足够安稳幸福。

楼小春的病是在做孕前体检的时候诊断出来的，石阶知道这个消息后，想都没想就决定一定要给楼小春治病，哪怕花光所有积蓄，哪怕卖房卖车，就算把他自己卖了他也心甘情愿。

可是楼小春不同意，她说过，她生的这个病根本没得治，花再多钱最后也是人财两空，她和石阶奋斗到现在不容易，不能走了留给石阶一个千疮百孔的家，况且他们还有女儿。

是楼小春逼着石阶把她接回家的，她说在家里闭眼总好过在充满消毒水的医院闭眼。

楼小春最后的日子里，石阶一直贴身伺候，她走的时候很心安。

06

朱颜的心里淌过一条小溪，清凉却又温暖，她甚至希望她能代替楼小春，只要石阶能那么用心的陪着她，心疼她，哪怕只是一阵子也好。

半年后的一天，石阶出差来到朱颜工作的城市，有同学联系她一起聚聚，朱颜打扮一番前往。

几年不见，石阶黑了，瘦了，看起来成熟了很多，他说话时语气平稳，看朱颜时也没了从前的不耐烦和厌弃。

那顿饭朱颜没吃出任何味道，只有石阶的话在她耳朵里绕来绕去，石阶的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回去之后，她在同学群里找到石阶的微信，来来回回的翻腾，也没鼓足勇气加他，这么多年，俩人很有默契的互不联系，甚至这次同学小聚，她也没跟石阶说一句话。

谁都没有开口，也或者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个人各自的心思淹没在其他人的推杯换盏和回忆青春中。

有一天有人在群里突然提议，朱颜喜欢石阶这么久，如今俩人都是单身，何不就此往一块凑凑。朱颜没想到石阶竟然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她猜不透他这是什么意思。

没一会儿石阶主动加了她的微信，朱颜不假思索通过了，还没来得及后悔刚刚没绷住，石阶已经噼里啪啦打了一串字。

大致意思是之前他对朱颜做得确实过分，也很抱歉这么多年给朱颜造成心理伤害，以至于她这么多年一直单身。如今他单身带个娃，如果朱颜不嫌弃，他想试着和她交往。

朱颜想过要拒绝，可是想到那天见到几年未见的石阶时，依然会心动，却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她不嫌弃他结过婚，也不嫌弃他带个孩子，心里唯一不能释怀的是，他曾那么爱过一个女人。

尽管如此，朱颜还是在第二天同意了他的提议，俩人先交往一段试试。

07

朱颜甚至申请去了石阶所在城市的分公司，她决定抛开一切好好跟石阶谈一场恋爱，这本来就是她梦寐以求的事情。

石阶没了二十岁时的青涩，却还是帅得一塌糊涂，至少在朱颜眼里，他，无人可及。

恋爱谈得平淡而舒心，朱颜还是十分满意的，石阶对她也很体贴，而且她从他的眼里也看到了她曾经想拥有的柔情。

不过几个月时间，俩人就走进了婚姻殿堂。

成年人的世界里感情早就不是唯一，况且这份感情朱颜甚至不能确定有几分纯粹。石阶忙碌的工作，不太听话的女儿，还有她见过几次却看不惯她的婆婆。

她努力过，想改变她在他家人眼里的印象，甚至她也向石阶求助过，可是他每次都轻描淡写敷衍她，从不把她的苦恼放在心上。

那次婆婆又在电话里责怪她没有照顾她的孙女，让孩子得了感冒。朱颜满心委屈，为了石阶，她才心甘情愿在没有过生育经验的情况下当了后妈，她觉得自己对这个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比对自己家人还上心，生怕一个不小心，孩子有了意外，石阶心里不好过。

等她躲在房间里偷偷哭过出来，正好听到石阶正在阳台上跟婆婆通电话，石阶说朱颜本来就没有当妈的经历，要多给她点时间学习，他让他妈以后少说朱颜一些，生的到时候朱颜一个不开心撂挑子，不管他女儿，到时候累的还是婆婆。

石阶最后那句话朱颜听得清清楚楚，他找朱颜就是为了她能对他女儿好，因为朱颜爱他，并且朱颜是个很好哄的女孩。

08

接下来的日子，朱颜不再刻意讨好石阶的女儿，也不再听婆婆的唠叨和责怪，当然对石阶的态度也没有了从前的热烈。

她突然明白过来，她或许并没有多爱眼前这个男人，只不过是从前在他面前失败，心里的不甘让她脑子里生出一幕幕幻想，石阶是活在她幻想里那个几近完美的爱人。

而石阶却从来没有爱过她，以前不爱，现在不爱，以后也不会爱。与他而言，朱颜不过是他这种状况下最好的结婚对象，是最愿意对他女儿好的后妈，是一个甘心为这个家付出的痴傻女人。

可他忘记了朱颜也有感情，也需要有人真心待她，而不是拿她免费的家庭保姆。她虽然喜欢他，可也不是任他随意利用的工具。

石阶大概也是有感觉的，他开始极力对朱颜好，可是朱颜总觉得这份好是有价码的，他需要她以后更多地付出，也需要她承受更多的委屈。

朱颜觉得此时石阶对她的好比当年他对她无情的拒绝更让她心寒。石阶当然不是个无情的人，他曾那么倾心倾力地爱楼小春，甘愿为她付出一切。

一个人爱的能力或许是有限的，石阶的爱已经在楼小春身上消耗尽了，对她只剩表面的敷衍。而她的爱也突然在那一刻殆尽了，即便找一个人搭伙过日子，也该找个付出相当的人。

朱颜只是个普通人，她做不到无私到为一个人失去自我，只为他和他的需要而活。

朱颜收拾好东西离开的时候，石阶没有挽留，朱颜知道，即便他挽留，她也一定会走，这一次她确定，以后她和这个男人真的会消失在彼此的生命里。
谁都没有心痛，石阶或许会觉得可惜，而朱颜却觉得突然松了一口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