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意料之外
夜幕降临。深秋的北京,早就褪去了盛夏的暑意。什刹海边的垂柳被一阵夜风佛过,枝条上残存的枯黄叶子便随风落入了河中。一只寒鸦在老槐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华灯初上的城池,一声哀嚎后,便扑腾着翅膀飞向林子的深处。
北安门外,徐潇飞正沿着什刹海溜达。夜风已经冰冷,这个光景,已没有什么人愿意来河边吹冷风。他在等。等店家歇业,路人散去。杨涟杨大人的家就在这昭回靖恭坊内。天还没擦黑的时候,徐潇飞便提早前去查探了一番。果然,几名神情怪异的男子在杨府外和胡同口徘徊着。
“这天也忒冷了”一男子道。
“谁说不是呢,遭这份罪!哎,我说五哥,老许他们啥时候过来替我们啊?”
一个被称为五哥的人道:“都别闹,上头已吩咐过了,过了亥时咱就回去。”
“好咧,那咱再等等。”
徐潇飞从什刹海返回昭回靖恭坊时,街上已没了行人。那几个盯梢的厂卫也不见了踪影。越往后半夜,风也越发的寒冷,就算是锦衣卫这些训练有素的校尉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寒潮来了个下马威,盯梢的人早早的就撤走了。宽敞的大街上和空荡荡的胡同内,早已没有了人影。
为了保险起见,徐潇飞改变了直接飞进去的想法。他径直走到杨府门外,双脚一蹬,轻轻松的越上了墙头,接着,纵身一跳,便落入了杨府的院中。他曾随父亲来过杨大人家中几次,对府中房屋的布局了若指掌。他见一屋内亮着灯火,知道那是杨大人的书房,想到前一日和杨大人的约定,此时,必是在屋内等候他。
徐潇飞轻轻敲了一下门,屋内的那个人影便来到了门前。开门的果然是杨大人。见是徐潇飞,也不惊讶,道了一声“来了”便把他让到屋内,随手关上了房门。
“见到令尊了吗?”杨大人关切道。
“嗯,见到了!正如左大人所言,他被单独关押在了北镇抚司的一间屋内,估计是还没从我爹口中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我爹暂时还没被下到昭狱,也没有遭逼供。”
“那就好!贤侄,你可知道你爹为何被羁押审问?”杨大人自问自答道:“这很可能和老夫有关。那魏阉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将我除之而后快。我得到消息,魏忠贤正预谋要栽赃于我,那份名单中人,都是他们要对付的目标。令尊被带走后第二日,兵部侍郎贺雄也被带去问话,后来还是兵部尚书李春烨出面担保,才被放了回来。”
“杨大人,今日我路过贺府的时候,也听说了贺大人的情况。我家中可能有厂卫的奸细,我准备把此人先揪出来以绝后患。”
杨涟沉思了片刻,忽然,他目光炯炯的望着徐潇飞道:“贤侄,现在朝廷内斗争日趋激烈,东林党和阉党的斗争也越来越白热化。皇上沉溺于鲁班之术而疏于朝政,长此以往,我大明江山社稷危矣。你心怀天下又身怀绝技,未来中兴这大明天下之重任必将落在你们这一辈肩上。但要和魏阉斗争,光有一颗热心和一身武艺还不够,那群阉党阴狠狡诈,手底下的鹰犬遍布这京城内外。东厂十三太保个个身怀绝技,你万不可掉以轻心,让那群阉党钻了空子,一旦被他们抓到了把柄,恐会陷入这万劫不复的境地。”
“多谢杨大人提醒,小侄谨记在心。”
“老夫正收集魏忠贤把持朝政、欺君罔上、结党营私、祸国殃民的证据,贤侄要得到这方面的线索,也请提供给我。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行。我就不信扳不倒魏阉,皇上只是一时被魏阉蒙蔽,只要拿到充足的证据击中魏阉的要害,我们就能弹劾魏忠贤,就能为朝廷为民除害。”
“杨大人,您放心!待我把藏于府中的奸细揪出来,我就想方设法去面圣。”说罢,徐潇飞与杨涟道了声别后,翻过墙头,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徐潇飞素来不喜骑马。自从开始练习真灵心法后,不仅玄天九剑之招式日益精湛,就连脚下的轻功也突飞猛进。这小小的北京城,以他脚上的功夫,行路的速度并不比马慢。回到府中,已近子时。他直接翻墙入院,忽然,一道黑影奔到了自己面前,来者是王平。
“公子,我在院内等候您多时了。”王平道。
“有什么发现?”
“有新情况!”王平接着道:“晚饭之后约摸是戌时,我见着府中一人偷偷的从后门溜了出去!”
“是徐康吗?”
“不!是清荷!”
“清荷?她出去干嘛?”徐潇飞纳闷道。
“我也纳闷呢,这天都快黑了,她一个小女子这么晚了还出去干嘛。于是,我便偷偷的跟了过去。”王平顿了顿,接着道:“我发现清荷来到了隆福寺边上的泰昌裁缝店中!”
“这么晚了,她去裁缝店作甚?”
“是呀,我一路跟着她,她很警觉,也很小心,有几次我还差点跟丢了。我见她进了裁缝铺,便在远处远远的盯着。也就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她便从那裁缝铺中走了出来。”
“她有带着什么吗?比如包袱或布料之类什么的?”徐潇飞问道。
“并没有!去的时候是空手的,回的时候也是空手的。我见她神色有些慌张,以为被她发现我跟踪她了,所以,她回来时,我没敢跟的太近。可是,让我想不到的是,这清荷!”王平咽了下口水接着道:“她会武功!而且看上去还不弱!她回来时并未从后门进入,而是直接翻墙进了院子,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确实可疑!看上去这般柔弱的女子,徐潇飞真没想到,清荷居然会武功!可问题不在于清荷会武功,而在于,她为何会武功?为何偷偷摸摸的去道裁缝店?她去裁缝店又干了些什么!”
事态严重,看来此事已不能再拖了。当务之急,就是要去裁缝店进行查探、核实。清荷这边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但如果证实这府内的奸细是清荷,则必须要第一时间清除掉这內患!想到此处,徐潇飞对王平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带我去裁缝铺!”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徐潇飞王平二人便来到了隆福寺边上的泰昌裁缝店。王平撬开了店门,二人进入到店中。店内一片漆黑,好在徐潇飞有轮回之瞳,屋内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这裁缝店,总共有两进,前面一进是做买卖的店铺,后面一进则是生活起居之处。
前面一进的屋内摆放着各色布匹,还有一个操作台上还摆放着未做好的衣裳。但奇怪的是,那布匹和操作台上竟积满了薄薄的一层灰土。徐潇飞二人摸进后院,屋内也是一片漆黑,王平向一间屋子指了指道:“应该就在这里面。”
徐潇飞点了点头,王平再次将那房门撬开一道缝,轻轻的将门打开,这间屋子果然是卧房。只见卧榻上正躺着一男一女两人。王平抽出腰中的刀,架在了那男人的脖子上。男人这才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你们是何人!”那男子倒显得十分冷静。一旁的女子也被惊醒,吓得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王平剑鞘在那女子脖子上点了下,那女子便昏了过去。
徐潇飞王平二人都穿着夜行服蒙着脸,这男子大概以为是来了两个蟊贼,也不害怕和紧张,语气平静道:“二位兄弟,你们这是要劫财还是要索命?”
王平冷笑道:“那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那男子看了看徐潇飞和王平,不慌不忙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别动!”王平怒道:“刀不长眼,你可要看好了。”
“这位兄弟您别急,我就一裁缝,也没什么钱,那抽屉之中还有十两银子,两位要不嫌弃,拿走便是。”
“你是厂卫中人?”忽然,徐潇飞开口道。
“这位兄弟,您说笑了吧!我就一裁缝,怎么可能是锦衣卫中人呢,我”那男子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说一半便愣在了那里。
“我可没说什么锦衣卫,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徐潇飞冷笑道。
那男子恼羞成怒,正欲挣扎,王平手中的大刀用力的抵着男子的咽喉,刀口处渗出丝丝血迹来。
“再乱动,直接卸了你”王平道。
“看来你们也并不是为钱财而来”那男子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们只问你几个问题,问完我们就走。”王平道。
“嘿嘿,嘿嘿”那男子忽然怪笑起来。
“你觉得会从我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吗?”说罢,那男子用怪异的眼光看着徐潇飞二人道:“先把我放开,既然你们知道我是锦衣卫中人,那也无妨。我倒想听听你们想问些什么问题。”
徐潇飞示意王平把刀先放下,他走到那男子面前,盯着他道:“今日戌时,是否有一女子来店中找你?”
一丝狡黠的眼光从那男子眼中一闪而过,他想了想道:“我开门做生意,这有何不妥吗?”
“再不说实话,老子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信不信!”王平怒道。
那男子哼了一声,别过了头去。
“那女子自己都已经招了,她叫清荷,乃徐光启徐府中的丫鬟,被锦衣卫安插在徐府之中。她自己都已经招了,你还在这替她隐瞒什么?”
那男子急道:“不可能,她不能就这么招的!哎,我说,你们是何人,胆敢管我们锦衣卫的事?”
徐潇飞笑道:“看来你是承认了!这很好,起来吧,跟我们走一趟!”
“那得看你们能不能把我带走!”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男子趁王平一不留意,迅速从枕下抽出一把短剑来,一跃而起,挣脱了王平的控制。
“找死!”王平大怒,手中的大刀直接向对方劈了过去。那男子也不示弱,手中的短剑挥舞了起来,一阵阵阴风扑面而来。“霹雳剑!”王平惊道。这“霹雳剑”在江湖之中颇具威名,以招式灵活、快似霹雳,招招阴狠致命而得名。和“霸王刀”不同的是,这霹雳剑专攻人下盘部位,被攻击者往往是下盘受伤之后继而再受致命一击,所以,此剑法为江湖中人所不齿,没想到这个锦衣卫的鹰犬竟会使这剑法。
徐潇飞本打算留一个活口,押往刑部大牢后再审。想着此人竟使出这般下三滥的剑式,便也不打算手下留情,当下使出五成的功力,祭出玄天九剑第二式“劈波斩浪”。一道寒光掠过,那男子握着短剑的胳膊便被这凌冽的剑气削去。男子睁着无比惊恐的眼睛望着徐潇飞,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徐潇飞无奈地摇摇头道:“你本不必死,但在你死之前,我回答你的问题。”说罢,从腰间掏出那御赐金牌在男子眼前晃了晃。
男子一边用另一只手捂着被切掉的胳膊,一边用绝望的眼神看着徐潇飞。忽然,他头一歪,径直倒在地下,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王平上前探了探那人的鼻息道:“死了,服毒了。”
徐潇飞将屋内的灯点亮道:“找找看,屋内可有什么线索。”
他们二人屋前屋后四下寻找,不多时,便听见王平道了一声:“公子,找到了!”
原来,王平在检查那男子尸体的时候,发现内衣内竟隐藏着一个布兜,布兜内藏着一封密信,上面只有短短几个字“徐母已愈,飞密会杨涟、赵、左三人。”
徐潇飞惊出一身冷汗,昨夜与三位大人在家中密会之事,今日便被那清荷传了出去。好在截住了这份密报,否则父亲不仅罪加一等,那三位大人就更脱不了干系了,阉党们正愁拿不到构陷东林党人的证据。
“大人快看!”王平从那男子腰中掏出了一块令牌递给徐潇飞道。只见令牌上写着:“凡遇直宿者悬带此牌出皇城四门不用校尉”。
“果然是锦衣卫的鹰犬!”王平愤愤道。
“走,我们该回去找清荷好好谈谈了。”徐潇飞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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