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就会迎来黑夜,生命的长度就是在这种不知不觉中缩短的。死亡其实是一种缓慢得我们几乎无法感受到的东西,要说人会不会畏惧死亡,不同的人会得出不同的答案。我觉得我们每天都在走向死亡,大多数人对死亡已经司空见惯了吧,它就像空气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我们的生活,所以不会有人察觉的,直到死亡的最后一刻突然降临。
所谓“自由”,对个体而言根本不是自由,因为看似“个体”的存在,其实是由一个集体组成的,当完全的自由降临,这个集体会分散,没有统治者,然后大家都想随心所欲,最后就会打起来,结果可能是什么都没能做成,我无法同时满足无数个“我”的愿望。
前天在进入午睡之前,我想到一个有意思的场景。床底下出现的鳄鱼。就是真正的鳄鱼,不是动画片里的那种。如果一个孤独的小女孩,经常一个人孤单地入睡,但是某一天她的床底下出现了一只鳄鱼,也许是会说人话的鳄鱼,也许是一只说着只有小女孩能够听懂的话的鳄鱼,他们在孤独中相遇,可以互相陪伴。鳄鱼虽然很丑陋,不过却总能理解小女孩的想法,小女孩各种各样的不被人理解的、甚至是那些阴暗的想法,鳄鱼可以把它们吃下去并且消化。所以,这样的两个人也许会成为朋友。或许鳄鱼本身也只是小女孩阴暗想法的具象化,也可能鳄鱼只是存在于小女孩幻想中的东西。总之,人在某段时期,总得假想一些陪伴自己的东西才能坚持活下去吧?
生活并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因为就像一天有黑夜和白昼,只有当美好和丑陋交替运转的时候,生活才是正常的,我们的每一天才得以持续。它们是共存的,所以不要总想着压抑丑陋和黑暗,只有白昼的一天是可怕的,只有美好的生活也是不健全的、让人不安的。
渐入睡眠时的意识会回溯到白天发生过的事的片段上,一般晚上睡觉时,意识会回溯到下午发生的事上,而现在的意识,由于生物钟的紊乱,已经不知道要回溯到哪里去了。
有时静静站在远处黑暗中的大楼,并不是全部亮起灯光,只是有少数窗户中透出颜色不同的光,那就像海底发光的鱼类的眼睛,默默地盯着远处的人类,车辆,马路。
像是要招人遐想一般,城市总是在这些方面散发着与众不同的“生命力”。我讨厌人群,汽车废气和喇叭的呼啸声。特别是公交车和地铁上的电视播放声。发动机的噪音和车轮的摩擦声。这一切都只是吵闹的,但却并不含有“生命”的存在。含有生命的存在,也就是跟我有心灵上的共鸣的存在,就是那些不吵不闹,安静却确实存在的东西。例如风,光线,阴影,楼。其实,我根本不会按照逻辑来考虑“生命”或者“共鸣”的意思,在我这里,语言的规则和意义都已经模糊不清,变化不停。
也许我是个很依赖实感的人,也就是缺乏安定感,如果要完全放弃现实,沉浸在某个东西里面,对我来说那不是解脱,而是熬炼,所以我其实也很少沉迷动画或者电视剧,至少我不会“追剧追番”。
大学的时候我不在意成绩,但是基本会出席每堂课,成绩唯一引起我注意的地方就在于“挂科的后果”。我喜欢在课堂上接触新的东西,老师的想法或者课本的思想,我只是个读书不求甚解的人,所以也不会在期末的时候为了高分而努力。只要不挂科就好,我不想让学习本身的乐趣被成绩之类的东西覆盖。
下午很喧闹,外面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就像是“城市建造”游戏里的背景音,那大概是我们的城市在呼吸,人的声音,鸟的声音,虫子或者青蛙的声音,风穿过建筑物之间间隙的声音,由远及近,由近及远。
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文章来,不用花时间就能写出短篇小说,或者做出有意义的写作练习成果——要是这些都简单得像多啦A梦从口袋里掏出道具来一样,我们还需要养成什么写作习惯,让一切都变得简单又梦幻吧!
虽然不知道在朝着什么方向堆积,但是看似零散的东西总是会有它的意义,我一直相信着。所以,即使写出垃圾一样的,毫无价值的东西,也比什么都不写的好。我不追求价值,质量,实质,只喜欢这样做的过程。
“只要讲清楚一个故事就完了!”我在写的时候总是这样对自己说,不用想这个故事是否受欢迎,或者是否老套,没有市场价值……因为,我深深感受到一种来自故事本身的使命感,它托付我去完成它,每个故事都是独特的,能被故事选中,被它赋予期待是一种荣幸。
同性爱是不道德的。异性爱总是伴随着污秽的行为。人际关系不需要达到那种程度,也能得到快乐,变得幸福。肉体上的接触是不必要的,人只需要精神上的共同,相互支持。我喜欢的关系和恋爱无关,只是人相互支持的一种单纯关系。
我想看到的作品是人如何处理和他人的关系,以及和自己的关系。作品真的需要极端的场景,爆发的感情才会变得有趣吗?才能称得上合格吗?那么即使写出不合格的故事,我也不会遵循这种定律。我要写单纯的人际关系,人们更加侧重自己跟自己的关系,一切从自省开始。故事的发展不会以对某个人的感情为线索,而是在跟他人发生关系时,寻找某个失去的自我,修补自我,这会成为主线。如果我能写出自己想写的故事,即使无人认可,我也满足了。
我很喜欢回想自己是怎么陷入某个思考的。这些事跟小说无关也跟要紧的事没什么关系,就是一些意识的流动,大概。例如从洗手液想到细菌,从细菌想到细胞,从细胞想到图书馆,之类的,最后抵达到某个遥远的岛上,再从这个岛上沿路返回,看看到底是经过了怎样的路程才到达了这个目的地。
普通人在进入夜晚时,光线渐渐黯淡后,大脑就开始分泌褪黑色素,所以他们会很快进入梦乡。我的情况可能也是这样,大脑开始分泌催生睡意的褪黑色素,但与之同时,另一种激素也开始分泌,不管之前它是否被什么科学家命名过,但我还是决定亲自来给其命名:创作激素。这种东西会和褪黑色素一起分泌出来,他们像是极好的搭档一起工作,褪黑色素负责击退白天在脑中统治的理性,这种理性不是在我们编辑文字时的“语言理性”,而是只会朝着功利的方向不断前进的理性,总之褪黑色素会把那些有用却无趣的想法都麻痹,让他们进入沉睡状态后,写作激素就可以发挥作用。
人造光映射在天空上,遮挡了它本来的颜色。虽然见过很多种颜色的人造光,红色,黄色,橘色,但还是紫色的更加适合夜晚的天空。高楼上有亮着光的窗格,我很喜欢这种整齐的美感。跟大自然的美有些不同,我喜欢这种硬朗的直线,笔直笔直地伸向天空,像是某种意志的延伸,明明是非生命体,怎么会有“意志”呢?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大概是设计师的意志蕴含在里面,或者是几千几百代人类的意志吧。
每栋楼都有它独特的身形,它们有的稳重肃穆,有的高贵华丽,我也见过极其丑陋的楼。那是在公交车上看到的建筑,因为是晚上,那栋楼的外墙上安装的霓虹电缆非常显眼,这种霓虹电缆布满了整栋楼,并且以非常丑陋的方式排列着,那种排列方式让人联想到昆虫腹部的线条。毫不夸张地说,那一栋楼整个就像一只直立的蚱蜢,实在不堪入目。
于是总有一种空虚感,焦虑感和不安感在我等待妈妈回来的时候压抑在我胸口。我觉得我可能是太黏人了。并不是因为我妈妈在我身边的时间太少,而是因为我比普通的孩子黏人好几百倍,所以我给自己造成了这种错觉:我妈妈经常不在身边。
就是这种焦虑感,或者说空虚感,没有依靠的孤独感,现在也一直在我空荡荡的胸口漂浮着。
我突然想起大学三年级时经常坐在教室里听课的韩国留学生,他们和中国的女大学生看起来完全没有区别:染了色的头发,时尚的衣服,一副冷淡而不关心外界的表情……是因为韩国的打扮潮流侵入了中国校园吗?总觉得在她们身上看不到一点外国人的影子,都是普通至极的女生,跟中国学生一样不会主动与老师互动,后来知道,有几个女生的作业还是拜托我们的班长帮忙完成的。这一点也像极了中国的学生。
我完全忘记了我们交谈的内容,但是却一直记得她那种与众不同的性格:活在自己的空气中,不受人打扰,但也不避免和人接触,好像有点“粗神经”,实际上却和我们普通人一样,享受着和他人的接触。
只要一停下来,我们就容易陷入泥沼,因为声音会出现在我们的脑子里,堵塞文字输出的管道。这听起来有点像“脑梗塞”,不过没有什么比不能写出自己想写的东西更加可怕的疾病了,如果写不出东西,那种痛苦大概跟得了“脑梗塞”的痛苦是一样的。
因为所谓“相同”和“不同”世界之间的界限是很模糊的,它们甚至可能是没有界限的。我们有时会觉得自己跟别人离得很远,有时却会觉得很近,有一个秘诀是,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要靠他人或其他事物来定位自己,这样在他人变得很远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因此迷路,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
但是人如果要依靠别人才能得到幸福或者得到活着的动力,那就太悲伤了。虽然和人建立关系是一个愉快的过程,但依赖这种关系而活着却很痛苦。
我们的懒惰有时候会装扮成一个只会说漂亮话的聪明人。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醒悟到一件事。如果我把所有考试的内容背下来,并好好填在试卷上,那么老师在改试卷的时候不是会更轻松吗?因为只用在试卷上打勾,不用打叉,也减少了判断的时间,也许这些时间他可以用来陪家人或者干自己喜欢的事。好吧,虽然我跟老师一般交情不深,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老师,但是想到我的努力可以节省他们的时间,我也就好像有了动力似的,虽然还是觉得考试内容很枯燥,却有一种类似于“正义感”的力量推动我去背书了。原来为了别人而做什么事情的时候的感觉,和为了自己而做什么的感觉是这么不同。
因为人一生都是孤独的,如果不学会为自己而活的方法,一定会很痛苦。所以我为未来的自己活着,为拯救过去的自己而活着。
承认现实,人生就会变得快乐许多。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期待,很多时候是海市蜃楼一样危险的存在。这不是悲观者的狭隘理解,我们如果不知道自己跟他人之间存在的沟壑之间的距离有多长,就会有掉进沟壑的危险。所以,知道沟壑的存在,可以帮助我们搭桥,或者远离沟壑。我并不是说人们要脱离原来的社交关系,而是说,要小心这种关系,它可能会成为一个毫无恶意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