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坐高铁去济南,回程的时候碰巧遇到了高中同学廖梅。十年不见,廖梅看起来很年轻,个子依旧娇小,言语间冒出的娇憨味道着实可爱,而且语速流利没有丝毫的磕巴。在不长不短的一个半小时,久别重逢的我们简短介绍着彼此的近况,把更多时间留给了回忆,聊起我们的高中时代,廖梅感慨:“那时候真是孤独啊,若不是遇到你,我可能永远都不能自愈。”
然后,突然的,我们就沉默了。
我们都明白,治愈的结果有多轻描淡写,过程就有多撕心裂肺。
生活正朝着精简和高效的方向前行,每一年,每一天,都有看上去不是那么“有用”的习惯被我们抛弃,遗忘。有些伤口,你渴望有人替你包扎,你甚至还不太明白到底是期待身体不再疼,还是希望有人温暖你的心灵,伤口自己已经愈合了。
世上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再亲密的朋友也不能完全理解你在某一时刻突然对这世界生出的依恋或者决绝。
我只是纳闷,从青春年少到心智成熟,为什么孤独这件听起来老气横秋的东西总能穿插在我们的生活里?
遇见廖梅的时候,她是个有些口吃的小胖子,一张口说话就满脸通红,肌肉扭曲。有一次,在晚自习结束,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她走在我前面耸着肩膀哭,我不明白平时总是笑眯眯的她是为了什么哭得如此伤心,我踩着她的影子亦步亦趋,到最后愕然发现,这个沉默的胖姑娘,她住的地方居然跟我只隔着一条马路。
第二天,我主动跟她打了招呼,一个人的行走成了结伴而行。
廖梅说,我的友好保护了她所剩无几的自信心,其实,这对我又何尝不是呢?好朋友转学到外地,孤独的感觉从此不眠不休,廖梅的出现于我而言无疑是走在沙漠上遇见绿洲。
大学毕业后,我带着简单的行李去了北京,领着很低的薪水,住在8人的房间里,在空旷的办公室一个人加班,在拥挤的人潮中赶地铁,回到十平米的隔板房,感觉自己的力气快用光了,看不清未来也看不到出路,就着悲伤煮一碗面条吃下去,躺在床上用眼泪洗刷委屈和艰难,然后沉沉睡去,以保存体力去战斗。
毕业第三年,我住的地方换成了有独立空间的单身公寓,窗台上摆着绿植,书桌上放了迷你鱼缸。我在尝试转行,想看看自己的生活是否还可以创造新的可能。这个决定与家人对我的期待成反比,三个月赶了二十五次面试,晚上给家里打电话,父母依旧劝我别瞎折腾,劝我回到县城找份稳定的工作,长期积累的情绪在瞬间爆发,我和父母隔着电话各持己见争执不休。挂掉电话,蹲在地上大哭,孤独感渗透了每个毛孔,因为最亲近人的不理解。
毕业第五年,纠结在一段感情里,从彼此相爱到互相伤害,死拽着不肯分手。不懂包容,学不会让步,争吵一点点消磨了铮铮爱意,直到某个平常的夜晚,他一个转身再也没有回头,只剩下自己倚在墙边死撑到底。经过时间的冷却,一个人独自进餐,一个人去看电影,才明白爱有多热烈就有多盲目,相爱不是浪漫的时候你对我多好,而是吵架的时候你让我多少。瞬间又被孤独浮生,为这迟来的清醒的领悟。
毕业第八年,工作已经不再具有挑战性,越来越习惯沉默,习惯了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习惯在跟着书本里的文字行走而忘记周围的环境,沉溺在这种状态久了,总感觉离真实地世界远了。独处的自己与群居的生活,形成两个不同的世界,每每在两个角色间切换,时常分辨不出哪个世界更真实一些。
偶然参看佛语,看到“看破、放下、自在、随缘”,突然感到释怀。
孤独本是人生的必修课,人生中的很多事本身也是一种承受,我们应该学会支撑,学会和自己相处,让自己清醒地看世界,也让自己理性地看自己。
所以,决定一件事能让你感受多少幸福愉悦的因素,不是孤独感,真正的答案永远都是,你对自己有多上心。不管你曾经经历过多少艰难,又多少次感到孤立无援,我终于在孤独中原谅之前生活对我所有的刁难。
我能孤独,才能享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