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抄书点出来,回想了一下差9分钟便是三小时、头也没抬的奋笔疾书的时光是何等折磨,心头里不由得流露出一阵痛快——完成了,终于!
抬眼,抬四只眼,只见天空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灰蒙着脸,仿佛在提醒着今天是冬至,就该这样阴里透着寒。还好,寒中仍有绿意的树,就那么默然地承受着这节气的行经,最多是让叶子微微闪动一下。
街上的风,轻微,但干里藏着一阵寒意。既像叶孤城的剑,也如西门吹雪的剑,带着藏匿的雪花和杀气,在漫空里把最令人窒息的气流带到胸腔之间。颤栗,是此时无言的表白。
街上的人,一心里只回家的念头,既似婴儿急寻母乳的所在,又若流浪的犬只的彷徨,含着思念与温情的心,想把最长的路化为最近的捷径。
一个红绿灯处的红灯亮起,原本马达轰鸣、四轮翻滚的小车或大车们,都在灯亮时戛然而止。
“呼——呼——”、“嘀——嘀——”。急促里是不耐烦的摩托车喇叭声,由远而近地逼向灯前的斑马线。听着那呼啸的马达声与喇叭声,我心中一阵暗叹:威风——潇洒!
“吱!”张望着对面红灯的我只见左手边一位黑衣骑士,一位头前身俯屁股翘的骑手正双手握着一辆蓝色的500CC的摩托车的车把,眼里是一片想把红绿灯吞下的光芒。骑士的头盔却不存在于头上——真耐寒!风驰电掣里把冬至过成夏至。我吸了一口气,冷意把我的门牙冻软了。我收回蒙胧的视线,有点“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再次看着对面仍在闪烁的小人——依然红艳动人。
“靓仔(帅哥),戴好头盔。”一把地道的声音不大的清远话在身旁响起。那声音把叶孤城和西门吹雪的剑荡得不知沉进了哪片雪地里。
谁如此胆肥?敢叫骑士戴头盔?我右顾了一下,一位头戴黄帽子,身着黄马甲,手拿小黄旗的阿姨正面向骑士,额头上横着的“川”字已有五、六道。此时,只有微风,没有威风是她脸上的表情,她的嘴角上扬出一道弧线,如同微笑表情符里的第一个表情。
“冬大过年呀,稳阵嘀(稳妥一点儿),后生仔(年青人)。”再左望,那骑手愣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却又默默地用脚把蓝色500CC蹬至安全区停下,在车尾箱里拿出一个蓝色的头盔,迅速地套在头上。或许,骑士心里腾起了某个图像,又或想起某句话语。
我的对面,红色小人变成了绿色小人,临过马路前,我对那位大我不了多少的“阿姨”用标准的清远话说:“阿姨,你好好心!”她回答了我一个温暖的微笑,一种纯得没有心机的美在那已有皱纹的脸上灿烂成花——这难道就是“吹面不寒杨柳风”?
当我走过对面时回头看身后的情景,骑士面前的红也变成了绿,那位“川”字辈阿姨正平举小黄旗,右手一挥,斑马线前的车子启步、呼油、轰鸣、远逝,向下一个红绿灯飞去。蓝色500CC待身前车辆一往无前的驶离后,斯文地在最后一个通过红绿灯,骑士回头看了一下,好像嘴里说了一句什么。
我分明地看见,在语速与语时里,看见的不是常听的清远问候他人母亲的“五字诀”,而是语时更长的六个字——“多谢晒你(十分感谢),阿姨!”
“蓝色街灯……”手机熟悉的铃声响起时,天空,暗得可以把漆黑埋进土里。是妻的来电——背景是一片湛蓝的大海。我再次把1650度镜片后的眼睛投向夜空,隐约里有底色——蓝!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在我脑海里消失,只留下那蓝色的影像,我快步走向公交站。
原来,冬至不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