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探未发明的新理,即是创造精神,敢入未开化的边疆,即是开辟精神。创造时,目光要深;开辟时,目光要远……”陶行知先生写于1919年的这篇文章,发表在《时报·教育周刊·世界教育新思潮》上。专栏主笔蒋梦麟先生说,“陶先生,你讲的一席话,我读了便觉精神提起来。这种话我久不听见了,可算是教育界福音。”
当时时局动荡,人心浮动,先生以其独特的见识与魄力,在南京首创暑期平民夜校,为平民教育之先声。他视教育为毕生的事业,但又不仅仅止步于教育,他的视角透过教育,关注着国家和民族的未来。他在写给妹妹的信中,提及他们共同的使命时曾说,“这使命就是运用我们全副精神,来挽回国家厄运,并创造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社会交与后代。这是我们对于千万年来祖宗先烈的责任,也是我们对于亿万年后子子孙孙的责任。”先生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看到了当时教育的弊端,指出三种教育家各自的问题:或只会运动把持说官话,或只会读书教书做文章,或只会盲行盲动闷头办,这样的教育家,看似在为教育忙忙碌碌,但却都没有真正发挥教育应有的作用,没有将教育与生命的成长、社会的进步、国家的发展联结在一起。的确,教育不应该只局限在学校内,作为贯穿人类发展进程的一部分,教育应承担起改变人、改造社会的责任。教育目标要落地,就不能只重形式;教育要与生活联结,就不能只重书本;教育要健康发展,就不能只重盲干。他的话像一面镜子,让人们在忙碌里停下脚步,重新审视自己,审视自己所从事的教育。
先生眼中第一流的教育家,要“敢探未发明的新理”、“敢入未开化的边疆”,要心里装着整个国家的教育,“国家有一块未开化的土地,有一个未受教育的人民,都是由于我们没尽到责任。”其格局之大,思虑之深,令人敬仰!时隔百年,我们是否还要延续这样的精神?在义务教育普及的今天,如何去实现城乡教育均衡发展?在各种教学方法“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时候,课堂教学该走向何方?探索、发现、开辟、创造……教育因着时代不同、人的不同,永远充满挑战性。在破与立的过程中,对国家的责任、对教育的信仰、对生命的尊重,让奋力前行的人拥有更多的智慧、勇气和力量。这也许就是成为一流教育家所必备的吧?
“我们深信乡村教师必须有农夫的身手,科学的头脑,改造社会的精神”,耳畔响起先生的《十八信条》,是否是先生隔着百年时光在问我们,身为教师的你,离第一流的教育家有多远?
附:《陶行知教育文集》 之《第一流的教育家》原文
第一流的教育家
我们常见的教育家有三种:一种是政客的教育家,他只会运动,把持,说官话;一种是书生的教育家,他只会读书,教书,做文章;一种是经验的教育家,他只会盲行,盲动,闷起头来,办……办……办。第一种不必说了,第二第三种也都不是最高尚的,依我看来,今日的教育家,必定要在下列两种要素当中得了一种,方才可以算为第一流的人物。
(一)敢探未发明的新理
我们在教育界做事的人,胆量太小,对于一切新理,小惊大怪。如同小孩子见生人,怕和他接近。又如同小孩子遇了黑房,怕走进去。究其结果,他的一举一动,不是乞灵古人,就是仿效外国。也如同一个小孩子吃饭,穿衣,都要母亲帮助,走几步路,也要人扶着,真是可怜。我们在教育界任事的人,如果想自立,想进步,就须胆量放大,将试验精神,向那未发明的新理贯射过去;不怕辛苦,不怕疲倦,不怕障碍,不怕失败,一心要把那教育的奥妙新理,一个个的发现出来。这是何等的魄力,教育界有这种魄力的人,不愧受我们崇拜!
(二)敢入未开化的边疆
从前的秀才以为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久而久之“不出门”就变做“不敢出门”了。我们现在的学子,还没有解脱这种风气。试将各学校的同学录拿来一看,毕业生多半是在本地服务,那在外省服务的,已经不可多得,边疆更不必说了。一般有志办学的人,也专门在有学校的地方凑热闹,把那边疆和内地的教育,都置在度外。推其原故,只有一个病根,这病根就是怕。怕难,怕苦,怕孤,怕死,就好好的埋没了一生。我们还要进一步看,这些地方的教育究竟是谁的责任?我们要晓得国家有一块未开化的土地,有一个未受教育的人民,都是由于我们没有尽到责任。责任明白了,就放大胆量,单身匹马,大刀阔斧,做一个边疆教育的先锋,把那边疆的门户,一扇一扇的都给它打开。这又是何等的魄力,有这种魄力的人,也不愧受我们崇拜。
敢探未发明的新理,即是创造精神,敢入未开化的边疆,即是开辟精神。创造时,目光要深;开辟时,目光要远。总起来说,创造开辟都要有胆量。在教育界有胆量创造的人即是创造的教育家,有胆量开辟的人即是开辟的教育家,都是第一流的人物。大丈夫不能舍身试验室,亦当埋骨边疆尘,岂宜随便过去!但是这种人才,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究竟要由什么学校造就?究竟要用什么方法养成?可算是我们现在最关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