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晨宫的早晨是美丽的,满目碧色,苍翠而欲滴,一池碧波在阳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如梦似幻,光华溢目。但是,司命星君急匆匆的脚步并未因此而作片刻停留,饶是一大早,帝君便差人召他过来,想必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抬脚刚踏入书房门口,遥遥见东华帝君撑着座椅的扶臂,正目不转晴地盯着眼前梵净瓶中的一束桃枝,那桃花开的正盛,潋艳的花瓣仿佛美人唇上的一点红,而帝君却双眉紧锁,似乎有些失神。
对了,是失神,以至于司命何时进来,他都未曾察觉。
“帝君,”司命抬手作揖。
帝君把目光转向了司命,半响,方才沉声道,“我感受不到凤九的气息了!” 然后顿了顿,好像在等司命说些什么。
我的帝君啊,是不是凤九殿下嫁人了,心里难过了?
当然,司命只敢这样想想,嘴上还是毕恭毕敬道,“或许是因为,凤九殿下一时换了新的住处,是以,您一时间感受不到她的气息,也……实属正常。”
帝君思索了片刻,若有所思道,“你速速去青丘,不,去织越山,探一探情况。”
“是,” 司命领命忙退出去,准备即刻前往织越山。
不料,却在太晨宫大门口迎面碰上了成玉元君。
“司命星君,这是要去哪里啊?”成玉看起来春风满面,招呼也打得中气十足。
“织越山。”
“织越山?”成玉惊讶地看着司命,接着道,“现在去,还来得及吗?”又抬眼瞄了一下太晨宫方向,“您宫里这位帝君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司命勉强从腮帮子处挤出一个微笑,“成玉元君,司命有命在身,恕不能奉陪。”话罢,正欲离去。
“等一等,”成玉扇子挡在了司命的前面,“不必去织越山了,去了也找不到凤九。”
司命惊讶地看着成玉,眼睛里画了一个问号。
成玉继续道,“ 方才从青丘传来消息,说是凤九殿下新婚之夜,逃……婚…….了。”她特意拉长了声调。
逃婚!司命看向成玉的目光又变成了一个感叹号。
成玉凑近司命,压低嗓音,“先不要声张,我是受白浅天后之托,前来探一探情况,看看凤九殿下是否在帝君这儿。”
“没有,”司命头摇得像波浪鼓,回答得倒很是坚决。
“真的?”
“我发誓,”司命回头瞟了一眼帝君的书房方向,“刚刚,我就是奉帝君之命前去织越山探听情况的,因为帝君感受不到凤九殿下的气息了。”
“哟,看来东华帝君还是挺在乎我们小凤九的嘛! ”成玉咬着扇子柄调侃道,
“哎哟,您就别说风凉话了,快随我去帝君那儿,把话讲清楚。”说着拉着成玉回身进了太晨宫。
成玉在前面滔滔不绝了半响,司命才算是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不禁皱眉埋怨道,“成玉元君啊,不是我说你,你说,你每次都给凤九殿下出的都是些什么主意?”
成玉用扇子挠了挠头,“我就那么随口一说,谁知道,凤九那丫头居然真去拿乾坤鼎了。”
东华帝君端坐于扶椅上,面无表情地听完成玉的述说,慢慢起身,抬手,于袖间化出一方明镜,莹莹如玉,日月华采。
司命认得,这个就碧珀镜,乃是上古时期,东华帝君亲手所造,只要有一丝气息,它便能追踪到人的影子。战时发挥了巨大作用,后来,四海八荒太平无事,此镜便功成身退,已经几万年没有现世了,如今,帝君突然化出此镜,司命感觉事情有点严重。
东华立于镜前,抬手一挥,镜中一派风云变幻,浩渺千里,果真寻不到凤九的半点踪迹,他的脸色愈发难看,眉目间更见冷峭。
司命也正暗自思度,耳边却响起成玉的询问声,“这是什么?”
“这是碧珀镜…….。”后半句还未完整出口,打眼瞟见帝君已疾步而出。
司命忙跟了过去,“帝君,这是要去哪里?”
帝君目光森然,皱眉道,“世间只有一个地方,是碧珀镜探不到的,“帝君转向司命,一字一句道,”翼界的极寒之地。”话罢,霎时消失在了眼前。
司命立刻对紧紧跟上来的成玉道,“你速速去通知天后,我跟着帝君。”说着,也化作一道银光跟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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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界与青丘交汇之处,原本是一片大大的荒原,两万余年前,自从离镜掌管翼界之后,就在这里广种树木,期望着能与青丘一样阳光繁荣,现在,这里已是一片茂密的森林,只是近年来,这森林总是弥漫着经年不散的黑色烟雾。
东华帝君浮在云头,打眼瞧了一瞧,便冲进了高耸入云的雾幔,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东华帝君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银白色的光晕,是这黑暗世界中的唯一指引,司命紧紧跟在帝君身后,耳边尽是嗖嗖的风声和擦身而过横生的枝桠,须臾,两人脚落了地,司命抬眼,便瞧见了眼前的大紫明宫。
大紫明宫大门紧闭,东华帝君冷脸打量了一下四周,手一挥,门便立刻悄无声息地开了,他一步踏入,司命亦步亦趋,诺大的庭院空无一人,四周布满了黑色的妖姬花,一股阴森的妖魅之气直冲云宵,灰蒙的天空偶有几只寒鸦飞过,呀呀的叫声格外令人心惊胆寒,司命记得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还不似现在这般阴寒鬼魅,他心里一阵发凉,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时,前方大殿的门却开了,现任翼族天君绛臣,携着一众翼界将士迎了出来,齐齐施礼,“不知道东华帝君大驾光临,绛臣有失远迎。”
东华帝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直截了当道,“白凤九呢?”
绛臣愣了一下,“帝君,何出此言?”
东华抬手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袖,又捋了捋腰间的红狐尾,缓缓地抬眼,冰冷的目光似一道锐利的剑,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气,“你也晓得,我昔日征战惯了,没有什么耐心! ”
绛臣慌忙跪下,引得身后一众士兵也纷纷跪倒一片,“帝君恕罪!我等确实不晓得……”
话音还未落地,大殿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鬼魅的笑声,随着这声音缓缓走出来一个人,金发赤目,周身隐隐有黑雾缭绕,正是两万余年未曾露面的擎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