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吉
我出生于湖南,素来见惯了山川河流,却从未见过大海平岛,去海边是我十来年的梦,这次的机会是偶然,全然是我的幸运。
我通过袋鼠实习,获得这份打工换宿的机会。上午帮着阿姨整理房间;而下午整个空闲都属于我自己,无人叨扰;到了晚上,就是几个人,一壶茶,一段无头无尾的故事,在院子里坐到夜深人静。
这七天,我忘记我还有学业未完成,我沉浸在我是一个流浪者的身份里无法自拔,就好像,这场旅途没有终点;就好像,我会一直走下去,还有下一站风景,下一家客栈,下一个故事在等着我去经历。
在前往每一处旅行地点之前,或许每个人都对这个远方产生过无语伦比的想像,对于这未知的地方,我们阐以太多的浪漫加以修饰。来海岛之前,我也如此想象过海岛的生活,或许觉得海岛就是陶渊明纸上消失了的桃花源,或许是爱丽丝误闯的仙境,又或是竹林七贤隐身的那片竹林等等,对于它我想到了太多,但唯独不会想到,海岛上的生活会是一平方的院子,你烧菜我洗碗,平凡到柴米油盐填充在每一分每一秒。或许有人要为我的旅途而感到惋惜,拼命向往的远方生活,竟和整日逃不出的流水日子相差无几,可笑的是,我们逃来逃去还是没能逃离生活的怪圈。起初,我也懊恼,甚至咒骂我无稽的想像,并且,我开始衡量我所浪费的时间与金钱到底值与不值。
我写这篇文章不是为了讽刺诗与远方,相反,我还要告诉人们诗与远方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发现它,关键在于那些困顿在生活里的人是否会享受抬头低头瞬间而过的细微差别。
来到海岛,我才发现,生活其实都一样,人们无论在哪里其实都是一样的生活,为了生存而活着。比如,一大早,打扫的阿姨会埋怨,那些花了钱住店的人怎么这么没素质,被子弄得这样脏,加重她的工作量;比如,老板从早到晚又会埋怨,怎么还没有人来住他的房,住在房里的人怎么还不退房;再比如,对门海鲜店的老板昼昼夜夜都在吆喝“要饭不”。这样的情景每天都要重复许多遍,甚至每个地方都在复制这样一番风景。这是人们摆脱不掉的生活模式,而旅行正是为了使你暂时忘记你也是怪圈成员之一,帮助里你站在怪圈之外,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看自己的模样,或许从那一刻你才能从忙碌的人生里偷得半日闲。
当忘记自己身份的那一刻,即使身体还在承受劳动的痛苦,但在精神上却感到无比放松,因为我知道我所承受的一切都会在短时间里消失。在这样的状态下,善意会完全包裹着你,与此同时,你也会对周围的人回报最大的善意。我们忙碌大半辈子,其实也不过是为了祈求这样短暂的瞬间——被幸福包围的瞬间。
虽说无论在哪里日子都是一样地过,但到底水中央人的生活方式与陆中央人的生活方式不同。海岛上的生活很随意,他们可以在东家吃完饭又去西家喝茶,或许主人家会骂你三两声,但那不过都是几句玩笑罢了,等过了明天,你还可以再去他家蹭饭,他绝不会赶你!海岛的风景一望无际,无论从哪个方向望去,皆是蔚蓝的海,浮动的风。海岛的人很逗趣,他们会将小女生的台湾话说出东北大茬子味。也许每一个海岛人的心底里都有一片纯净的大海,才会对生活永远报以微笑。就像我的老板老黑,三十好几的他平日里总踮着脚走路,身体向上挺着。没有人会猜想到精神百倍的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爸爸,同样也没人会理解每天要承受销售额打击的他,总是笑着畅谈人生无常的残忍。老黑十五岁便出来打工,看着现在在工作上游刃有余的他,很难想象到刚开始旅馆行业时他也曾犯过傻,做过任人刀俎的鱼。老黑从一杯茶开始了他的故事,我是他唯一的听众。他说,落梅轩在三年前落成,开张的第一个晚上,他和他老婆一整夜没睡,守着月光倾泄的院子整整一夜,那一夜月分外的明了仿若他们的心事。老黑说,他不管睁眼闭眼都是没卖出的新房子,那份恐惧掐着他的喉咙让他没法儿呼吸。他在海岛上转了一遍又一遍,乞求能碰到他的第一个客人。老黑说那时候初来乍到,不知道怎么拉客,也不好意思开口,看着提着行李的人过来又过去,他就是不开口问人家。我认识的老黑刚好是蜕变之后的老黑,他的蜕变将我父亲那一辈闯荡的心酸淋漓尽现我眼前。老黑的故事像他手中端起的那杯茶,他一口饮尽仿佛无色无味,但其中的苦味甘味皆只有他自己清楚。
在鼓浪屿的这七天,我没感受到网上po出那些小吃的美味,我也没有按照攻略在名胜风景处留下该留的照片,但不巧,我拥有了一份难得生活体验。过了好久好久我依旧庆幸我没有成为一名普通游客对海岛风光进行一场走马观花的仪式,到最后只留下一片朋友圈的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