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保证在掀开大簸箩的时候,大公鸡能按照我指定的位置钻出来。我觉得干草堆不像平地,至少是有些弹性的。我侧身几乎趴在大簸箩上,右手边慢慢抬起一点,但是大公鸡在里面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可能是口开的太小了吧!我还攥着菜刀呢,怎么挪都不得劲儿。我站起来只用左手摁着簸箩,慢慢地把开口地方的干草往下踩了踩,希望那只傻鸡能找到这个“逃生之门”。
磨磨蹭蹭好大一会儿,爸爸和哥哥不但没有过来夺走我的刀,也没有拉我过去的意思;二娘已经走了,毕竟在人家家里看热闹这种事儿还是不太好的。
我已然没有退路,看到哥哥的表情已经完全切换到好奇,好奇我怎么杀掉这只鸡,好奇我到底是不是个真的只能家里耍赖的窝里横;还没有来得及研究爸爸的表情,大公鸡突然发难,在我走神儿的瞬间,使劲弹跳了一下,从大簸箩里出来啦!该死的家伙!
我马上扔掉菜刀,伸开双手整个人扑上去,干草扎到我的脸颊,大公鸡在我胳膊底下反身啄我,手背上被啄的生疼,我咬牙忍着疼,听到妈妈喊了一嗓子:“没完了是不是!还没闹够呐! ”我倔强地顶嘴:“我一定宰了它! ”不管怎么样,我抓住了两个鸡翅膀,反折回来的大翅膀,被我紧紧攥住。我的后背已经湿了,晚上的小风带来一阵凉意,似乎汗毛都竖起来了,我抓着翅膀狠狠地把它摔到砖墙上,我的胳膊已经在不停发抖了;大公鸡从墙上弹落到草堆上,竟然还顽强地要站起来,惨叫声很短,但是特别刺耳,我捡起菜刀,眯着眼睛乱抡,咔咔的剁了下去。
呲出来的鸡血溅到我脸上,鸡头耷拉在干草缝隙里,脖子连接没断的地方支棱着黏糊糊的鸡毛。
我站在那里不说话,哗哗的流汗,额头上,后背上,又湿又冷 。我确定,这只鸡真的被我杀掉了。
接下里脑子就空了,我的天呢,其实我没想杀它呀!我从一开始对它只是愤怒,到后来就是因为小孩子奇怪的自尊心才抓住不放的。这只鸡不是得罪我了,而是得罪妈妈了,每一个决定它生死的瞬间,总有妈妈的推波助澜。
爸爸全程看我花样作,一直真的作死了这只鸡;可能因为太累了,也可能对我太过骄纵,他默默地走过来,给大公鸡收尸了,昏黄的灯下,我竟然看到爸爸闪过一丝诡异的笑,一丁点儿要惩罚我的意思都没有。哥哥被派去烧热水,拔鸡毛,他已经开始畅想香喷喷的鸡汤了。
气愤不已喋喋不休的妈妈,竟然完全安静下来,不再多说一句。但是我听到爸爸数落妈妈了:让你少说两句你不听,你多那几句阴阳怪气的有啥用!孩子又不是成心的,这下好了吧,鸡蛋没了,鸡也没有了,你更心疼了吧!你也别气了,俩孩子哪个不是听话孝顺的?行了,等着明儿喝鸡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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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这件事以后,娘亲大人跟我说,都是因为她自己生病,觉得自己不能干活,拖累的家里日子紧巴,心里烦闷,没想到我气性竟是那么大;后来我们都学会了,要先看到家里人付出的爱,感受爱,相信爱;还有,事要好好做,话要好好说。
原本是一个恩爱和睦的故事,因为一只鸡的捣乱,完全演变成一个“成长,无关年龄”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