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可以去说相声,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那时正在上中学,短短的课间十分钟根本不足以满足我的表达欲望,于是家长会上,老师总跟我妈说,你家孩子就是太爱说话!
高中的时候,仗着语文成绩好,从来不听语文课,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她终于忍无可忍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以后上我的课,你可以睡觉,可以做其他科的作业,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其他同学讲话了!!
后来上了大学,我的“倾诉欲”终于得到了满足。上课说、下课说、路上说、洗漱说、吃饭说、睡前说......就像“行走的弹幕”,看到什么说什么。
可毕业以后,却突然变了。
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都各奔天涯,我的话,全都变成了文字,透过小小的对话框,来回传递。有些文字无法表达的情绪,总是掩在对话框后,挣扎着蠢蠢欲动......放下手机,无话可说,再多的暗潮涌动,都克制在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下。
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未必。
跟家人说话、跟朋友说话、跟同事说话、跟陌生人说话......
跟喜欢的人说话、跟讨厌的人说话、跟无所谓的人说话......
跟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
曾经让我激动的难以言表的话,已能平淡如水了;曾经让我害羞的支支吾吾的话,已能不动声色了;曾经让我紧张的磕磕绊绊的话,也已能坚定自如了。
我越来越会说话,只是越来越不懂得表达。
我开始习惯克制语言背后的情绪,让它和内心独立开来,话里不再有鲜活、莽撞和怦然,只有逻辑、理智和冷静。
至此,我才明白,说话和表达区别很大,你可以为了工作、为了生活而说话,但你却只会为了自己的内心而表达。
慢慢的,我开始不再说不必要的“废话”,情绪只留给自己消化。于是“说话”越来越简单,正式场合的交谈、工作时间的讨论、事实情况的汇报,如机械般发音,不露怯、不妥协。
有时我也会自问这样对不对,有时心血来潮也想说说与理智无关的话,但却依然无法打破“说话”的习惯,沉默的时间还是用独处来打发无谓的自说自话。
有时候走在路上,看到前面姑娘的书包拉链没拉,心里暗暗着急想提醒她,但总是话到嘴边又咽下。
我该怎么叫住她?
“喂?”
“诶?”
“姑娘?”
……
好像怎么都不对,在心里演示无数遍,怎么叫住她,怎么跟她说,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最后,还是伸手拍拍她,指指她的背包,然后匆忙落荒而逃。
想起那时在学校,不过是上前喊声:“嘿!同学,你书包拉链开了!”
怎么现在,变得这么难?想说的话,总要在心里思来想去,然后发觉似乎也不是一定要说,于是又放任它沉入心海。
也许是我们开始懂得了“言多必失”,也许是开始试着用一生去学会闭嘴,也许是克制自己在群处时守住嘴,也许只是想掩盖面对现实世界的惊慌。
就像卢梭说的:“越来越能讲,也越来越沉默——在自己构筑的童话世界里越来越能讲,在深深震惊了自己的现实世界前越来越沉默。”
我总认为成熟的人不必多言,甚至无需用言语对曾经拔刀相向的人浪费时间,但那天,独自坐在人民路小摊前画书签的她说:“善良的人说善良的话。”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怨愤、戾气全都烟消云散。
是啊,说话是每个人被赋予的能力,我们不能忽视它对别人的影响力而去说伤人的话,但我们也不能压抑它对我们自己的释放。
说想说的话而不只是说有必要的话,不要过分在意言语所带来的后果,不要总是沉浸在自己的内心戏里,想说“天气真好”的时候,就不用在意身旁的人会怎么想。
善良的人说善良的话,你是什么样的人无需掩盖,沉默神秘也并不是很酷的生活方式,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随性而为却不肆意。
把你的内心放到语言里,让声音重新拥有悲怆、哭喊和情怀,轻声的说,温柔的听。
语言是最美的天赋,别把它丢到机械世界里,任由它磨成伤人的利剑或是克己的城墙。
By 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