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嫁给父亲的时候,刚满十八岁。
十八岁的母亲当时确实是个美人儿。白里透红的皮肤,双眼皮,大眼睛,苗条匀称的身材可以把粗布麻衣穿出曼妙的韵味。街坊四邻有事没事总爱跑到我家东张西望,探头探脑地寻着母亲。爷爷奶奶因此不放心这个漂亮媳妇。渐渐地把这种情绪转化成不满发泄到母亲身上百般挑剔。母亲也因此成了这个家'的受气包。
六十年代的那时,公婆在一个家庭的地位那是不容挑战的,加上母亲年龄又小,做事总是谨小慎微,唯唯诺诺,吃饭总是最后一个,遇上饭食不足,也就只好饿着。全家老少六、七口人的衣服要洗要补,走在外面,尽量不和男的多说话,以免奶奶指桑骂槐。母亲心里委屈,晚上总是悄悄的抹眼泪……母亲读过六年书,在七十年代叫高小毕业(相当于初中文化程度),也算是有点知识,那年我们大队卫生所需要个会计,母亲由于口碑极好,干活麻利,又上过学,多人推荐,母亲干上了会计。
好学上进的母亲除了干好本职工作,业余时间又钻研起妇科医书,几年下来竟考取了“赤脚医生‘’证。下班以后干起了第二职业——接生。母亲的这一技能越来越高,许多慕名而来请母亲接生。直到现在,七十岁的母亲总拿着她人生中最高学历的那张“赤脚医生‘’证向我们昭示:妈妈我也是一个医生!
母亲嫁到我家第四年,生下了大姐,接下来便是我和两个妹妹,小妹生下来时,奶奶整天叨叨生一群丫头片子,一群賠钱货。月子里便断了给母亲的鸡蛋,母亲深感肚皮不争气,不敢言语。父亲心疼母亲,总是深夜里带回点熟羊肝,羊肉让母亲补身体,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月里,母亲总心疼我们几个姐妹正长身体,悄悄的趴在我们的床边一个个叫醒,把这些熟食全分给我们,自己不舍得吃一口。
最小的弟弟三岁以后,母亲的春天终于到来,倒不是因为生了男娃有了地位,我们分家了!少了公婆的蛮横霸道,母亲漂亮的脸上总洋溢着花儿一样的笑容。
凭着母亲的吃苦耐劳和精打细算。我们的日子过得虽紧巴但很快乐。由于孩子多,母亲白天上班,晚上一大家子的家务总让她忙到很晚。常常夜起的时候,不是看到母亲在洗衣服,就是坐在缝纫机前缝补。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一块不起眼的粗布总能在母亲的手里变成一件件时装。我们姐弟五个“光鲜“的穿着总让同龄的小伙伴羡慕不已。母亲的一双巧手放在现在那绝对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母亲的干净、整洁那是出了名的,家里日常用品总让她擦的照出人影,更让人惊叹的是,箱子里,柜子里衣物的摆放比百货大楼里还要讲究,叠放的尺寸要一致,四季的衣服要分类,更要命的是穿了多年的旧袜子即是缝补过也要叠的跟刚买来时一样。
多年后的现在,七十岁的母亲仍坚持用抹布尊下来擦地,她说只有这样才能保证卫生没死角。
现在和母亲一道逛街给她买衣服,店老板总会夸母亲风韵犹存,气质不凡,像个华侨和知识分子,每每问起母亲的职业,她总是骄傲的说做过“医生“
母亲就是这样一个不管在什么条件下总能把日子过得极其精致的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