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催婚一样可怕的,是“催生”

(一)

            已婚未育,对于很多女人来说是一个过渡期。

            林泉,今年29岁,在北京工作。前年5月结婚,没有狗血剧情,没有财产纠纷,校园恋爱两情相悦,双方父母对这门亲事也非常满意,婚礼虽不盛大却很温馨。林泉自己也深感幸运,虽然偶尔工作有些小烦恼,可来自家庭的却全是支持和关心。

            然而在去年过年的时候,林泉还是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和先生的家乡都在西南部,平时工作比较忙,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家。难得回去一次,一家人其乐融融,在饭桌上,婆婆一个劲儿给林泉夹菜:“看你这么瘦,要多吃点”。先生笑着说,现在我们年轻人都是以瘦为美。婆婆瞪了先生一眼说,这么瘦怎么生小孩。林泉心里咯噔一下,开始“催生”了。

            之后的走亲访友更是压力山大,每到一家亲戚,必谈的话题就是小孩。不止林泉,先生也对这些热心“催生”的长辈很无语,假期一结束便匆匆逃离。可是这并没有结束,虽然不在身边,可是“催生”的电话却时常而至。不仅是婆婆,连妈妈都好几次打电话来问为什么现在不要小孩?是不是身体有问题呀?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其实早在结婚之前,一些闺蜜就给林泉抱怨了被“催生”的压力。那时火炭没有落到自己脚背上,再烫也感受不到,而现在不得不面对了。

(二)

            30岁开始准备要小孩,这是林泉和先生早就商量过的。目前他们对自己的二人世界很满意,而且两人都想在事业上再拼搏一下。可是婆婆总是担心女人上了年纪生孩子对大人小孩都不好,而且结了婚这么久还没小孩,别人会说三道四。

            在我们这个社会里,生小孩从来都不是一对夫妇的事。

            微博热搜的一个常见话题是“女星怀孕”的话题,比如前几天,微博热搜第一的就是“宋慧乔被疑怀孕”,证据居然是她比之前胖了。而另一个被多次“被疑”怀孕的就是谢娜,从2011年和张杰结婚后,谢娜隔一段时间就被疑怀孕,到去年谢娜真正怀孕的这期间的六七年,甚至有人谣传她不能生育,六七年,实在太久了,仿佛每过一天,这种谣言就更真一点,直到去年被打脸,还是两巴掌。

(三)

            即使在新文化运动发生100多年后的今天,我们仍然面对的一个现实,就是女人的生育是这社会对她评判的一条及格线,只有过了这条线,才有良好和优秀之分,否则统统划归到不及格,没有讨论的余地。

            比如一个女星到了一定年龄未有生育总是会令人唏嘘,总想挖出这背后的故事,悲情遗憾才能满足胃口;再如嫁入豪门的女星,如果总是生女儿,也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如果她们说对自己这样的人生很满意,很开心,那么十有八九的看客是不相信的,“事业再成功又怎样,孩子都没有,晚景凄凉。”“生不了儿子来继承家业,老公肯定会找小三的。”

            女人一定要在适于生育的年龄生性别令家族满意的孩子,否则即使再成功都是不幸福的。这就是社会对女人的衡量标准。

            所以有那么多女人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放弃事业生孩子,或者一些女人从小接受了这种观念,一进入家庭就以丈夫为主轴转,找的是相对轻松的、个人时间宽裕的工作,以便能更好地照顾家庭。

(四)

            在这样的环境中,普遍来讲男人的社会价值会越来越提升,而女人是越来越贬值的。一个很明显的差异便是,如果男人出轨,女人多选择原谅,代表如文章、林丹;而女人出轨,男人多选择离婚,代表如马蓉、李小璐。

            同样是背叛,男女受伤的程度难道会不同吗?不是,是因为女人没有公平谈判的砝码。如果离开有经济实力的丈夫,重新进入社会,不仅辛苦,生活水平也远远不如现在,而此时如果丈夫表示悔改,女人身边的人(可能也包括她自己)就会说服自己接受丈夫:“哪个男人不偷腥?能回来就好。”

            在《我的前半生》中,罗子君在陈俊生出轨,并提出离婚后有一段内心独白:“我自问为什么那么害怕被他抛弃,怕失去这个家,怕平儿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还有别的原因吗?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好比你把一条鱼扔进沙漠,你说鱼怕不怕,这个家就是我的角斗场。”这段话非常准确地描述了为孩子为家庭放弃事业的主妇的处境,在这部电视剧的弹幕上,多少主妇表示流着泪看完的。除了女人天生敏感之外,更多的是也是对同类及己的悲悯吧。

(五)

            已经生育的女人,孩子会挤压很多个人时间。但是孩子同时也是女人的定心丸,在婚姻天平上的重要砝码。

            在已婚未育的女人中,相当一部分是焦虑的,而生了小孩的女人则会从容很多。孩子能带给女人带来婚姻中的安全感,如若不然,即使男人千依百顺,还保持着恋爱时宠女人的力度,久而久之,女人也会底气不足。性格再强势的女人在心理上也会弱下来,就像没有完成任务的孩子,即使因为父母的怜爱得到奖励,心里也不是滋味。

            很明显,这种焦虑的来源是社会对女性教育观念造成的

            在我读高中的时代,《20几岁决定女人的一生》、《干得好不如嫁得好》这一类情感快销书在女生中就很流行。那些作者自己通过写书赚得盆满钵满,却在书中宣扬女人无论多么能干,都不如嫁个好男人重要。还有前段时间有关于情感博主ayawawa的讨论热潮,ayawawa一直提到的“即使有高MV也不能有高PU”,换句话说就是“就算你条件好,男人也还是喜欢低眉顺眼的”。你瞧,他们都在教女人怎样做一个男人喜欢的女人。

            很多粉丝说ayawawa的观点改善了她们的感情生活。其实这就像鸦片,最开始是一种可以减轻病人痛苦的药,但是它后来却成为让人上瘾、意志消沉的毒品。真正能治愈在婚姻中不安全感是内心的自信,是不依靠男人也能活得从容的意识,至于婚姻,最好是双方的在乎与付出,而不是单方面的维系;生小孩不再是迫于于外界的压力。

            任何观念的改变都至少需要一代人的时间,这种改变的动力来自于旧观念的受害者。我们这一代经历了“催生”的焦虑,希望到下一代人,社会能更加宽容,何时生小孩,或者到底生不生由当事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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