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实在困得很,那时候赵秋萍就帮忙打圆场说孩子平时学习苦,难得休息,便准了沈微去补觉,沈微会在赵秋萍脸上亲一口,赶紧跑开去会周公。
这个时候赵秋萍的表情会稍稍缓和一点。
两个老人家自然不会说什么的,只是嘱咐沈微要多休息。搬过来之后,空调也没开过,就算赵秋萍不说,沈微也知道,两个人的生活毕竟大不如从前,能省就省了去。
有时候晚上天气炎热或冰冷,沈微也就这样熬过来了,也会偶尔诧异,好像骨子里有一股不曾被开发察觉出的能量,不管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活,都能应付得来。
不像自己想的那般到了那样的境地便是死路一条,不作尝试,怎么知道结果就一定是别人或自己预料的那样,我们永远无法对不曾发生过的结局有一个准确的定论,成或败,喜或悲。
也许朝夕之间,便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
上帝若让你轻易摸透了心思,活着便不是有意思的事,就因为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才会收到惊喜,受到打击,才会感知幸福,学会坚强。
袁景凉问沈微冷不冷的时候,沈微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完全不知道袁景凉讲了什么,只知道袁景凉发出了什么声音,沈微知道袁景凉自然是在和自己说话,没听到内容不好做出回应,只好沉默着不说话。
袁景凉提高了声音打趣说沈微在想哪家的帅哥呢?沈微笑笑说要沈微好好开车不要瞎想。
袁景凉带着口罩,非得大声说话,沈微坐在后面才能听得清。袁景凉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接下来也就没再说什么。
半路沈微只是凑巧转了个头,就看到了站在某个饭店门口的顾晟禾,沈微连忙转头避开顾晟禾的方向,这个饭店说大也不大,但也算是镇上最大的饭店了。
有什么重要的人来视察,也是被请到这里吃饭,谈生意婚嫁这里也算个不错的集合地点。
那个少年站立的身影在饭店流出的光和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落寞,沈微心里猛的跳了一下,也不知道被看到了没有。
那转瞬的恐惧,沈微没有细想。
但那个少年的身影在沈微脑海里不断回放,像老旧默片用某个循环动作来表达某种心情,但因置身其中,自己是何种心情捕捉不得。
有时候自己坚持不懈守着的信仰,在别人看来会是荒谬的,会是脆弱的,会是不值的,但在自己心里会被视若珍宝,任何人都触碰不得,因为凭着这个才有扛到了现在,所以要收藏妥当。
那个记忆里始终舍不得放下的少年,很遗憾没能成为你生命里与众不同的存在,离开了会牵肠挂肚,消失了会失魂落魄。
袁景凉说,这世上就算你最亲近最信赖,待你最真诚的人,也无法做到完全摸透你的心思,知道你什么时候脆弱,需要一个肩膀,知道你什么时候孤独,需要一个陪伴,知道你什么时候欢喜,需要一个分享。
我们不会幸运到尽是遇到些怀有善心的人。
沈微,如果不开心就哭,如果开心就笑,如果觉得委屈,就大吵大闹,不要关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承受。我在,虽然不确定能不能给得了你需要的帮助,但如果我在,你就不是一个人。
你说这世上最遗憾的事是什么,是因为年少怯懦才错过与爱的人牵手的结局,是因为无心疏忽才让唾手可及的机会溜走,还是因为明明已胜券在握却偏偏顾虑这世俗的纷扰最后功亏一篑。
而彼时沈微脑子里冒出那一瞬间的顿悟,原来这世间最遗憾的事却是,在尘埃落尽春暖花开柳暗花明过后,好不容易企及的安稳,却再没了当初那般坚定不移的信念,没了当初那般不顾一切的决绝,没了当初那般死不悔改的执着。
再也回不到过去了,用最纯净的心,应对现实的打击,难免会受伤,却也因着旁人的保护安慰宠溺,不久便会恢复得完好如初。
而现在心里的不安一再提醒,身边的这个许诺要赠予你一辈子时光不离不弃的人,在全世界都薄待你的时候,会不会把你拥在怀里,圈出一个温暖的天堂?
原以为是很好很好的关系,旁人都心生羡慕的亲密,说起来理所当然的一个整体,会不会有天也会分崩离析?是否还可以做回当初那个活在被庇护的世界下,不必裹上厚厚的伪装,还以为悲伤只是没取得满意的成绩,没买到看中的物品,没得到心仪男生的青睐。
沈微躺在床上,脑子里止不住回想袁景凉离去时略带失落说的话,夹杂着顺着那一暼,少年投在脑海里模糊的轮廓。
突然有股无力感,注定改变不了的,又何必幻想着自己想要的结局到头来落得一场空,再经受那样的失望,慢慢累积成绝望。
是不是只好随它去,相信也好不信也好,不必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就随上天的安排,是福是祸,不必费尽心力争一个结果要一个解释。错过的得不到的就当做了一场梦,梦醒后一场惆怅后,继续活在现实的世界里。这样可好?
沈微伸手摸到床头的闹钟,一看也是很晚的时间了,客厅里依旧不见动静。
回家的时候就不见赵秋萍的踪迹,预料着又要晚归了,可到这个点上了,怎么还不回来。
心里难免担心起来。说来也是气她的吧。
晚饭因为赵秋萍没在家,只好热了简单的饭菜胡乱扒了几口,最后洗好饭碗收拾好饭桌,好像是这么久来第一次处在这样的情境下。
感觉好似是自己一个人居住,一个人简单地凑合吃顿饭,一个人清理收拾,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辗转难眠。
但终究不是一个人,心里藏着好好的期盼是最后的希望,是任何人再也夺不走的珍宝了,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相伴,连带着感情是纯粹而坚定的。
想来,便是那场劫难过后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吧,不是被留下一个人,面对风雨过后的残局,不知所措踏上错误的方向。
现在一切不也是她悉心安排好,才有此刻安稳的生活。
算来她也是不容易的,本也是该被同情的对象,如果当年受的伤害不是以那样极端的方式应对,也就不会落得如今的地步。但像她如此要强的女人,未必肯充当受害者的角色,接受周遭的怜悯的目光。
如果不是今天的局面,那结局会是怎样的反转呢?现在珍惜的会不会失去,以前渴望的会不会得到?
02
念着赵秋萍迟迟不归,无奈只好起身,走到赵秋萍卧室里打电话联系赵秋萍。
沈微房里只放了一部可以接听的分机。
赵秋萍身上自然携带了一部手机,是很老的款式了,好在耐用。
是买的二手货,工作地方的老板便宜卖给她的,其实说送更为贴切点,拿到手机回来赵秋萍就和沈微讲了,沈微也知道这个价格低得离谱,自己也知晓赵秋萍是不肯无缘无故受人恩惠的人,自然是要给钱的,老板恐怕也只得象征性得说了个数字。
如此便顺利成交了。
在之前也有过那样款式新颖样式耐看功能齐全的手机,在被摔坏了之后就换了现在这一部,说来也不必要求太多,不过是一种通讯工具,只要在确保紧急时能及时联系到,便实现了它的价值,其他的附加功能对于她们讲来实在是没多大用处的。
在接通电话确保了赵秋萍不久到家后,便返回屋里,可重新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以往以沈微的功力,怕是可以轻易进入梦乡了。
近来失眠的次数愈加频繁,不知是高考前潜意识里的压力,还是自己身体出了状况,还是最近太多旧事被吵醒感触颇深。
赵秋萍很早之前就教导沈微说,女孩子不要熬夜,对皮肤不好。
那时候沈微总不听,因为太年轻意识不到某些事情的重要性,待到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有深刻的体会,原来是这样或那样的感觉,才会有具体的概念。
沈微有时候也会装着大人的口吻,调侃自己,小小年纪,装这么多心思也不累得慌。
也会学着安慰自己,没事的,万物皆有个头,好的坏的不会总保持一个姿态在你的生命里随时光前行。也会狠下心来告诫自己,不要徒劳期盼不要轻易被感动不要轻易原谅。有时候也想要有这样的人,会在脆弱的时候给你肩膀,哪怕因为犯了错才受的伤,也不会责骂不会看轻不会不管不顾。
那样的渴望扼着沈微,感觉快要窒息,理智得认为不切实际,却不死心地想着万一会有不同的侥幸,在无数次的失落后,还是学不会安分守己的无欲无求。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静下心来,只要身边有人在,便免不了不自觉的去揣度,用自己的思维想过胡思乱想一通,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不要轻易沦陷在这虚渺的美好中,在体验了漫长的苦痛之后,才后悔当初的无知。
赵秋萍回来时,看到沈微房里的灯还没熄。
走到沈微房里便看到了睡着的某人,按下开关关灯的那一刻,沈微突然被惊醒了,知道赵秋萍回来了,想起了和袁景凉的约定,迷迷糊糊的说了句,“妈,明天我要去同学家。”
赵秋萍愣了愣,应了声便出了房门,随手带上门握着门上的把手,另一只手里还拎着带回来的蛋糕。顷刻泪流满面。
沈微翻了一个身,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异样,想着明天会是晴天吧。
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因为事先约好了时间地点,第二天的见面并没有生出什么意外,因着心里存着的满满期盼,整天都没睡得安生,生怕错过了时间,早上也并未睡过头,睡得好好突然惊醒,床头的闹钟还没闹就索性便起了床,提前出了门。
本以为算早的了,开门的时候,看到站在门外的袁景凉着实吃了一惊。
两个人也只是相视一笑,像是相熟了许久的老友,一个微微点头,一次嘴角上扬,便是最好的问候,毋需再多的言语修饰。
沈微坐上后座,只想着这一段路没有终结该有多好,永远抱着奔赴向某个美好目标的念想,带着这样的希望,一路前进,永不回头,不会犹豫,不会猜疑,不会退却,不去管结局是否会有令人满意的安排,我只要这一趟,心满意足。
其实到袁景凉家,不曾用了多长的时间,甚至沈微觉得便是一恍神的功夫,心里关于见到袁景凉家人怎么称呼的思量还没得到切实的解决。
沈微从小讲的便是普通话,在乡下普通话自然没有普及,甚至说的人少之又少。
奈何沈微又不会说家乡话,以前老人家们是教师自然会说普通话,和他们交流也并没有什么不方便,当下,却是不同的局面。
自然稍加尴尬,袁景凉领着沈微进入院子停车的时候,仿佛看穿了沈微的疑虑,告及沈微家里的父母还是能说一两句普通话的,水平自然不会太高,是夹杂太多乡音不甚标准的普通话,但也能听清讲的内容,让沈微放宽心。
听罢,沈微还是放不下心,打趣道有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忐忑。
袁景凉笑着她的没出息。说话间,袁景凉的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腰间系着围裙,手里拿着炒菜的铲子,许是沈微吩咐在先,袁母讲的是普通话,确实没有那么标准,但听来也不至于会不解到再要求对方重述一遍。
相处也是极融洽的,袁母虽是乡下人,但也是素净的打扮,教养也是相当高的,并未拉着沈微问长问短,只讲些袁景凉幼时的趣事,偶尔就着袁景凉的坏习惯也会斥责一两句,但看得出来母女的感情是极好的。沈微没来由的心生羡慕,这样温暖的时光,似乎在沈微的世界待得累了便自顾自地睡去,不知何时才会完全醒来。
中午吃饭,烧的都是寻常的家常菜,袁母一直抱歉说没有好菜招待,沈微不知是客气还是事实,反正一顿饭下来,每道菜是极可口的。
虽说沈微对食物方面不甚苛求,但要真是这般美味,说实话心里也是极其向往的。
午饭过后,袁母又去买了些零食水果,袁景凉和沈微两个人便窝在袁景凉的小屋里。看着书橱里堆满的书以及摆放整齐的各式小玩意,沈微仿似回到了当年那段时光。
突然醒悟过来自己已没有资格去坐拥那些唾手可及之物,需通过自己的努力,奋力争取。上帝不会总是格外优待某人,想要的都会一一双手奉上,而忽视那些竭尽全力仍两手空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