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我们的家

郑重声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01

他叫邱明,景镇上做染房生意的邱家二少爷,刚从外地求学归来。他迈着轻盈的步伐,左手提着行李箱,穿着米色风衣,走在老家的夕阳里。几年未回老家,邱明不时打量着眼前的小镇,这个古镇建于乾龙年间,山势环绕,河流缓缓地,围着景镇流过。

景镇没有多少变化,黄桷树依然遒劲苍老,古朴的建筑,在风雨中斑驳褪色,越发显出它的陈旧与腐朽。

他走过河边的长桥,河水清澈见底。他想起小时,自己与小李子、柳龙经常在这河滩上玩打水仗的游戏。突然,他的两眼被一个人吸引做了,在河边的青石板上,一个女子正在搓衣。白色的衣裙,长长的发辫,就像天上飘来的云,落入水中,那么温婉飘逸,明艳动人。

他隐约认出,她是李芹,是他们老家远近闻名的美女。此时李芹也注意到了他,四目相对,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李芹祖上也是做生意起家,从小家境殷实,不料她爹去逝太早,致使家道中落,留下她与母亲相依为命。

邱明回到家,被父亲安排接管染房生意。闲暇之余,他的眼前总浮现出那个美丽的倩影,就如同一弯明月,悬在他眼前的天空,让他依恋。

他向家里人说出自己的心思,却遭到父亲极力反对。"我送你去外地读书,是希望你学有所成,能光耀门庭,找更有权势的人结亲,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

父亲的强烈反对,让邱明整日闷闷不乐,也无心料理家中生意。母亲看到儿子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日渐消瘦,不免心疼起来,“儿子这个样,还是找李婆去提亲吧?”父亲凝神半响,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婚礼在热闹的鞭炮声中举行,一对新人正在拜堂,好一片喜庆气氛。远近乡里乡亲,都来参加这对新人的婚礼,室内宾客满堂,笑语盈盈。

举行婚礼不久,在一个午后,小镇突然传来一阵阵马蹄声,打破了老街的宁静,一支军队驻进了小镇。只见他们穿着单衣,扛着老式步抢,走在前面的几个人,骑着骏马,神态威严。

这只军队每天迈着整齐的步伐,从小镇走过,他们按时训练,纪律严明,望着他们一个个矫健的身影,又点燃了邱明儿时的梦想。他从小就喜欢玩打仗的游戏,心中一直希望有朝一日,能拿着真枪,到战场上英勇杀敌。父亲却一心让他考取功名,邱明志不在此。

他常常站在一边,远远地观望着那些士兵,如何操练。没几天他便认识了司务长李宁,通过李宁介绍,他不顾家里反对,很快便参军入伍了。紧接着他又把小时一同玩耍的小李子与柳龙叫到了部队。

02

1937年8月13日,淞沪会战爆发。一天,他刚到家,便被一个士兵叫走,说是部队要紧急集合,准备出发。邱明所在的部队,接到上级命令,由川军将领杨森,带领着20军,连夜行军,奔赴淞沪战场。

他们穿着单衣、草鞋,拿着老套筒步枪,徒步几天几夜,才到了上海,第二天便立马投入战斗。

连防御工事都没来得修,上去的士兵,一排排地倒下了。没有防御工事 ,他们便把枪架在士兵的尸体上打。战场上,炮火横飞,尸横遍野,让人满目疮痍。敌人的飞机大炮,不断地收割着战士们的生命。他们与敌人激战了七天七夜,将士们殊死搏斗,四周血流成河,伤亡惨重。

不知过了多久,邱明从昏迷中慢慢睁开了双眼,周围一片漆黑,枪炮声已经没有了,他身上被小李子压着,不能动弹。他掀开小李子,见他身上全是血,小李子已经没有呼吸,他心中涌起一阵难以铭状的悲伤,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艰难地爬起来,周围横七竖八地趟着尸体,借着月光,他能分辨得出有些是敌人的,有的是他们一个营的战友。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脚不小心被一个人绊倒,他依稀看到这个人像是他儿时的玩伴,柳龙。

他俯下身,那张被硝烟熏黑的脸,正是柳龙。看他还有微弱的呼吸,他忙帮他包扎伤口,慢慢地,柳龙也睁开了眼睛。他扶起柳龙,两人一跛一拐地往前走。

他们要去追赶大部队,此时,邱明看到前面有人,拿着手电筒,正从他们这边走来。他们俩马上趴下,仔细地观察来人的状况,那人越走越近,凭着灯光,他隐约辨认出来人是班长李虎,他们一下子高兴起来,眼前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在李虎帮助下,他们顺利回到了连队。

没休整几天,部队又紧结着开拔,继续开赴江西九江、湖北枝城一带抗日。当时川军武器非常不好,只有少量的马克沁重机枪和捷克轻机枪装备部队。一个连一百多人,只有2/3的士兵有中正式步枪。直到冬天,他们仍穿着草鞋,单衣,部队过冬的衣服都很少。

数不清的士兵战死了,连师长和副师长也阵亡了。看着身边越来越多的战友倒下去,邱明心中涌起的悲伤与痛苦,如同酒精一样,摧化着他体腔的力量,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想法,也彻底地改变了他从开始到战场的胆小懦弱、害怕的心理。因他作战勇敢,很快便晋升为侦察排长。

在一次战役中,邱明负责执行侦察任务,他带领几个人,悄悄地靠近敌人驻扎的营地。他们依靠树枝作掩护,在山上蹲了一天一晚。冰冷的寒风吹来,不时又下起了暴雨。突然,他看见两个鬼子上山来,离他们越来越近。风掀起树枝,让他们彻底被暴露了,鬼子最先开枪。随着“呯呯”两声枪响,他们快速干掉了那两个鬼子,随即他立马下令:“往山后方撤退。”

但枪声,惊动了山下的鬼子,引来了很多的敌人,从后面围追堵截过来。他们与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同去的五个人都先后倒下了。他枪里的子弹也打完了,还剩下一个手榴弹,他拔开引线,奋力地向敌人投出去。但在此时,他也中枪了,身子慢慢地向身旁的悬崖倒去。

03

远在邱明老家,他的父母,每天翘首企盼,希望能有儿子的消息。自从他随部队离去,家里再没收到过他纸言片语。唯有让人欣慰的是,邱明儿子—邱天的降生,给家里带来了短暂的喜悦。

随着邱明离开的时间越长,家里便对他的安危,越感到不安。各种传闻纷纷沓来,有人说他在战场上早已战死,也有的人说他当了俘虏,面对这些传闻,家里不时有一种悲凉的气氛笼罩着。

两位老人等不到儿子的消息,整天哀声叹气,对传闻也越来越相信,仿佛儿子真的已战死沙场,不由得常常泪流满面。他们在盼望与失望中,忧郁成疾,没过几年,两位老人便相继离世。直到去逝,他们心中牵挂的仍是邱明,希望能见他最后一面。

为了方便照看,李芹母子搬回了母亲的家。周围许多人都劝李芹改嫁,不要再等邱明了。李芹心中有种莫名的预感,她相信邱明没有死,他终会有一天会回来,不会抛开他们,抛下这个家。

这些年,只是苦了儿子,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还常常遭到其他小伙伴的嘈讽:

“你爸爸当了俘虏,是叛徒。”

“你是个野种!”

这些话,让邱天非常委曲、生气。他小小个头,经常与别人打架,李芹常常看到儿子皮青眼肿地回来,有时一进门,邱天就抱着妈妈痛哭一场。

李芹坚定地告诉儿子:“你爸爸上前线打鬼子去了,他不是叛徒,他是英雄!”

04

1941年的冬天,李芹的母亲感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她日夜不停地咳嗽。为给母亲治病,李芹拿出仅有的积蓄,又变卖了家里值钱的东西。母亲的病仍不见好转,眼见病床上的她一天天憔悴,越发瘦骨嶙峋,李芹显得非常焦急。

“我的病治不好了,不要再花冤枉钱。”母亲含泪说道。从此母亲便拒绝吃药,拒绝治疗。

李芹母亲的去世,对她打击很大,这个小镇,许多亲人都相继离逝,如今留下她们母子二人,她想离开这个伤心地,想去找那个常常在梦中才出现的丈夫。有人叫他去重庆看看,说不定可以打听到丈夫的消息。

李芹一路躲避着敌军的轰炸,最终到了重庆驻军的地方,她四处打听邱明的消息,都未果。在这期间,她在一所医院帮人洗衣服,免强维持着她与儿子的生计。

在医院的一天,她遇见一位军人模样的人,带着家乡口音,到医院来看病。他怯生生的走过去,问他认不认识邱明。

对方听到邱明的名字,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你是嫂子!我是李宁,邱明去部队还是我介绍的。”

“你是李宁啊,以前听邱明说起,”李芹激动又欣喜,“那邱明人在哪?”

李宁突然神色凝重起来,难掩沉重的心情:“在淞沪会战后,我与李宁就分开了,后面听一个老乡说,邱明在负责一次侦察任务时,不幸牺牲了。”

听到李宁带来邱明牺牲的消息,她两手捂住脸,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来,泪水如两根雨注,不停地往下流。她的耳旁不断地地回响着:

“邱明牺性了,邱明是真的牺牲了。”

“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平时那么多传言与猜测,在此刻彻底得到了证实。那些过去在心中压抑的悲伤,那些曾翻腾起无数希望的火苗,就如同被一场大雨完全浇灭,只留下死灰遍地。

没有了邱明,余生她只想把儿子好好养大。在战争动荡的年月,她一人带着儿子,不停地更换工作与住的地方。她在医院、饭馆、集市里,帮人干些杂活维生,仅靠自己弱小的肩膀,为儿子遮风挡雨。

05

话说那天,邱明从悬崖上摔下来,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山上树枝、藤蔓缠着他,身上的血浸湿了他的衣服。他听到了身边微弱的风声,远处还传来狗叫声。

突然,他还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在他耳边越来越近。“大伯,快过来看,这儿有个人。”一个孩童的声音传来。

他在微弱的呼吸中,努力地睁开眼睛,他看到了一个小孩模糊的脸。慢慢地,他失去了意识。邱明被人抬下了山脚,有郎中为他包扎了伤口。他躺在床上,沉沉地睡了两天两夜,才彻底地苏醒过来。

他看了看自己受伤的部位,子弹差点就穿过他的胸膛,他伸手摸了摸左上衣口袋里装的一块银元,硬硬的还在,他发现银元已被子弹撞击变形,“原来这块银元救了自己的命啊。”邱明不由得感叹起来。这还是他临出发时,妻子为他收拾行李,在他上衣口袋中,放入的一块银元。

他与妻子结婚才四个月,入伍不到一个月,还没来得急好好与她告别,便跟随大部队,匆匆开赴前线。出来这些天,有空他便给家里写信,但也从没收到过回信。此时此刻,他打开信纸,又开始用笔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他在老乡家呆了十多天,在他们精心照料下,伤口很快得到恢复。他怀着感激的心情,拜别了老乡,便继续追赶上了大部队。

06

他辗转多地,继续投入到抗日的战役中。在战场他英勇杀敌,不断立功,后被晋升为营长。在一次战役中,他因左臂受伤严重,无法再打仗,便退伍回到了警局工作。

等工作一安定下来,他就迫不急待地回到老家,寻找自己的亲人。然而,等他回到昔日的小镇,已物是人非,面对父母离世,妻儿也不知去向,他难掩悲泣。

出发时,父母曾含泪送别,而今,等待他的,只有山梁上两座孤零零的坟茔,“爹、娘,是儿子不孝,没能为您们养老送终。”他站在父母坟前,耳旁只有松涛阵阵,长风呜咽。

他望着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小镇,当年出川抗日,他才二十岁,小李子与柳龙才刚满十八岁。他们三人,如今,只有他一人平安归来,而小李子与柳龙,却已血洒疆场,长眠他乡。想着他俩,邱明心中,又涌起无尽酸楚,悲从中来。

回到老屋,在邱明心中,此刻最惦记的,仍是自己的妻儿。妻子已离开小镇多年,邱明听人说,她可能去了重庆。回家第二天,他便马不停蹄地前往重庆寻找。然而,在那战争年月,茫茫人海,他走遍大大小小的街道,也没能打听到他们的消息。

直到新中国成立后,邱明也从没放弃寻找他们的希望。身边好友李宁劝他另娶,叫他不要再等了,“炮火纷飞的年代,她们母子是生是死,都不得而知,你就这样等一辈子吗?”

“我的儿子还从没见过我,不知道他们吃了多少苦。”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母子,找不到我就等他们一辈子。”说着说着,他声音如哽在喉,眼圈红红的。

07

邱明一个人独自生活,拒绝了很多提亲对象。到了文革时期,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在全国拉开了序幕,邱明因曾经是国民党旧部,隔三岔五地被拉出去挨批斗,游街。

他低着头,胸前挂着大大的牌子,一群红卫兵喊着口号,对他没完没了的审问,交待材料,还不时对他拳打脚踢。

他在战争中因身体多处受伤,再加上红卫兵不时的对他动粗,躯体的伤痛与内心的痛苦在夜晚疯狂地折磨着他,在黑暗中,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的内心。

邱明按他们的要求,交待完材料,心中似乎得到了解脱。在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他把脚上的鞋带解开,再系上结,准备一死了之。

就在那一刻,他想起了妻子,心中犹豫了。他眼前浮现着与妻子结婚的那一幕,她穿着新娘红红的嫁衣,坐在贴满囍的新房里等着他。当他为她揭开红盖头,那娇艳动人的脸,就象春天的桃花一样明艳。

他用笔在红盖头上写下了几个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赠与了妻子。后来妻子把那两行字用金黄的丝线,绣在了盖头上。这是自己当初对妻子的承诺,现在怎能这样轻易放弃,想到此,他心里充满了自责。即使现在自己一无所有,他坚信他们的爱还在,他在心中又有了生的寄托与希望。

后来他被下放到新疆农场劳动,在那儿一呆就是二十年,等到他彻底平反,回到重庆,他已进入耄耋之年。

08

这么多年,邱明一直没找到李芹,其实李芹就居住在重庆,只是她已改名为刘华。为了让儿子邱天有一个安静的成长环境,她没选择再嫁。解放后,她被安排在医院,做护理工作,仅靠自己微薄的工资,维持生活。

邱天慢慢长大,新中国成立后,已经12岁的他,开始进入学校,补习文化课程。他学习刻苦,又爱好读书,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从学校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工厂里工作。

他对自己的身世,始终都有一些困惑。父亲对他,一直是个谜。他从母亲口中,只知道父亲在他未出生时,就去逝了。

这些年,他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一天天衰老,皱纹已爬上她的额角。当年那个年轻漂亮的身影,那些青春年月,早已被战争与贫困消磨殆尽。只是,她经常看到母亲拿着一个红红的盖头巾,出神。

他们就这样平静地生活着,时间到了八十年代初。一个冬天,李芹躺在病床上,形如枯槁,眼睛凹陷,她被病痛折磨得如一片萎缩的落叶,在风雨中飘摇。她叫来了儿子,开始慢慢讲诉有关他父亲的家世,并让邱天拿来了了红盖头。

看到红红的头巾,李芹的眼神顿有了光彩,“这上面的字,是你父亲写的。”她停了一会儿,慢慢地又对他说:“你的父亲是邱明,1937年跟随杨森,参与了淞沪会战,当年介绍你父亲入伍的李宁,说你父亲在执行一次侦察任务中牺牲了。”

邱天继续听着母亲的回忆,听着自己从小就想知道却不得而知的秘密,一股复杂的情绪,萦绕于心。父亲在邱天的记忆里,从来只是一个概念存在,直到现在,父亲的形象才在他眼前鲜活起来,有关他的外貌特征,他的性格爱好,以及他的传说。也方才知道,父亲曾是当年景镇小有名的二少爷。走过这几十年,父亲似乎才刚刚开始,走入他的世界,却又远远地站立在路的另一端,再也无法靠近。

李芹说完这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弥留之际,她的眼角淌着泪水,嘴唇蠕动着,念着邱明的名字,带着此生的遗憾与叹息,离开了这个世界。

下葬那天,天空低垂,老鹰发出阵阵哀嚎。邱天为母亲举行了一个简朴的葬礼,他在墓碑上刻下了母亲的名字:刘华(曾用名:李芹),并附上了一张她生前的照片。

母亲去逝的第二年清明节,邱天手里捧着一束菊花,带着全家为母亲扫墓。当他们走近陵园,远远地看到一位老人,正默默地站在母亲墓前。他带着一顶黑色小礼帽,早上的阳光照着他的脸,显得清瘦而又苍白;他那坚挺的身姿,如一蹲雕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墓碑。

听到邱天走近的脚步声,老人缓缓地回过神,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邱天的脸上,瞬间,他的情绪激动起来,两行泪水顺着他沧桑的脸,流了下来。

邱天揣摩着,母亲的朋友并不多,他基本上都认识,这人是谁呢?

“我是邱明,这墓碑上的人,是我多年失散的妻子。”老人哽咽着,“李芹嘴角有一颗痣,我能确定是她,就是她。”老人悲喜交集。

邱天听着老人说的话,如同经历着一场海啸,他快步奔向老人,情绪起伏,带着哭声,大声地叫出了,这一辈子从未叫出口的:“爸!”

父子相拥,一股难以抑制的情绪向他们涌来,顿时都化着无数雨滴,在李芹的墓碑前挥洒。情绪平静之后,老人深情地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开始诉说着这些年,他的经历与思念,那缓慢的声音,在山谷回荡,就如同说着那一封封从未抵达过的家书。


结束语:在抗战时期,350万川军将士出川抗日,浴血奋战,无数的英雄埋骨他乡,归来却廖廖数计(据统计只有13.7万人)。他们在武器装备极其落后的情况下,在中华大地谱写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战歌,向抗日老兵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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