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回北上广


1.

这篇文章,是生活在北上广的我日更后写下的第193篇,距离我逃回北上广,有近800天。

4月底,新世相又开始第二次的逃离北上广活动,又一次引发了全体讨论和刷屏,有一位做公关的人说,这就是一次成功并设计精巧的公关秀。

一线城市的青年们是经不住这种话题撩拨的,他们会火急火燎地进行参与和分享,以证明自己依然有一颗青春热血的心。

我一朋友就参加了第二季,幸运拿到了名额,在朋友圈说兔崽子们,我要逃离北上广啦!

然后,他的那条朋友圈获得了几十个赞和几十条回复,大致都是表达了羡慕嫉妒恨和各种八卦消息乱飞。

我曾问朋友,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活动?

朋友说,最近压力大,正好出去走走,有免费的谁不愿意?你不愿意?

活动结束后,我又问他,感觉如何?他说,爽。

我问,爽在哪里?他说,不知道,就是爽,像是进行了一次秘密的活动,马上就有了和别人与众不同的地方。

我的解答是,我参与了一个小众群体参加的活动,就有了和别人不同的地方,提升了自己的优越感。

朋友思量了一下,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吧,反正也明知道逃离没什么卵用,但偶尔冲动一下也没什么不好。

不甘于现实的心,加上依然年轻冲动的劲头,还有可以彰显欲望的行动力,种种结合在一起,构成了逃离北上广的核心方向。

而看看新世相得到了什么,高端汽车品牌的冠名,各种媒体的关注,网剧制作的顺势发布,甚至在活动结束的故事集里,还推送了大量职位的招聘信息。

一场集合了商业和情怀的大型秀,终于沸沸扬扬落下了帷幕,最终受益的是活动主办方和合作方。

而我的朋友,依然还在三里屯的写字楼里,整日加班,对着电脑咬牙切齿。

2.

我没有任何否定新世相活动的意味,这是多么成功的新媒体案例,也确实直击目前一线城市的生存常态,我只想和你谈谈,所谓的“去远方,见前方”,究竟有多少的可能性。

说完活动,我们来说说人。

我一个朋友小A,春节后决定离开北京了,他在电台工作,采编新闻,代班主持,每天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租住的房子就在单位附近,下班后穿过东城区满是高大槐树的小巷,踱步回家,每周坚持跑步,是我朋友圈子里为数不多坚持运动的人。

看似生活圆满的他,在突然宣布离开北京时,所有好友都很不解,你现在工作和生活都很稳定,再打拼几年绝对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为什么中途放弃?

小A说,实在打拼不动了,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在北京依然没有片瓦遮身,压力大到整日失眠掉头发,单位竞争机制过于残酷,眼看自己的生活已经走到了瓶颈,不想再这么继续下去了。

心意已决的小A回到安徽老家,开起了农家乐,整天研究新的菜谱,每天下地和农民一起劳作,发的照片里都是炽热的阳光和湛蓝的天。

小A在群里说,我的小店就要开业啦,这里的天可好啦,你们赶紧来。

相比之下,我另一个朋友小B,在大理定居三年后,又决定要回到北京。

小B曾说,当初是安妮宝贝的书看多了,向往那种世外桃源的隐居生活,于是辞职来到大理,租了一个院子开客栈,又包了一家仓库做画室,重操旧业。

在当年还不流行逃离这回事时,小B的事迹被某网站报道,一时间还成为了小有名气的网红,小B在一篇采访稿里说,这就是我向往的完美生活,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几年过去,客栈经营不善面临倒闭,画室也早已荒废,小B在大理过得并不开心,她说,以前觉得只要来到一个美丽的地方,心也会豁达起来,可现在才发现,哪怕到了远方,也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前方。

谈起要回北京的念头,小B坦言,钱是小事,而是自己渐渐无法忍受每天消磨时间的日子,她开始无比想念北京的高压生活,想吃盒饭,想加班,甚至想念雾霾。

小B打趣地说,雾霾多好啊!有了压力才有动力,有了变坏的现状,才有想变好的决心和行动。

3.

我在很多文章里提到过,我是一个逃回北上广的例子。

当时在家时,觉得这简直不是想要的生活,每天按部就班工作,和同事嬉戏打闹,大好的青春时光就这么浪费实在可惜,所以我像是逃命一般地回到了北京。

我曾看过一些文章,里面提到逃回北上广的原因,很多在于一线城市和自己家乡的差异。

回到家要面对亲戚朋友的询问和攀比,生活设施和条件的不完善不方便,人际关系的错综复杂和不公平等等,这些都是客观存在的。

但我有一个非常显著的体会,拿我的家乡太原而言,近几年的发展不亚于一线城市,该有的品牌都有,该有的娱乐设施都有,人们的消费水平和观念已经和一线城市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小。

而当这些客观上的差异逐渐消失之后,逃离或逃回,又该何去何从?

我认真想过自己要回北京的理由,抛去上述原因,其实从内心来讲,我是需要那个环境的。

曾经在家时,虽然有大把的时间,但也非常懈怠,不想写文章,不想做自己的事,总觉得环境使然,混过一天算一天,而回到北京后,哪怕每天加班到深夜,我都会逼迫自己写作阅读,从不松懈。

我们总是在谈,一个人不应该被环境所限,不要被环境影响。但这实在太困难了,我们都是普通人,当你处于当下的环境中,就会不由自主跑偏,成为那个环境里的主流生活形态。

家乡有家乡的好,安逸舒适,但处于安逸之中的我开始居安思危,愈发觉得有危险信号整天在身体里轰鸣作响。

北京有北京的好,紧张快速,每天忙得像是陀螺一样无法脱身,但却觉得很刺激也有动力,不想落于人后。

我在想,就是靠着这股不服输的劲儿,我才能逃回北上广。

4.

有一个事实,你必须要承认,无论是何种生活,过得久了,结果都是一样的。

自由自在的日子过久了,和繁忙焦虑的日子过久了一样,到最后都是厌倦和无所适从。

多少人羡慕在丽江大理生活的人,觉得那里简直就是天堂,我曾在那里居住过几个月,认识了许多人,其中不乏从北上广逃离到这里生活的人。

可是,他们照样也有自己的烦恼,为了生意、为了房租、为了人际,甚至人际关系复杂程度都要远远高于一线城市。

我看着他们整日忙于经营生活,体会不到所谓的悠闲自在和出世的生活态度,他们更多的,是将逃离北上广时卸下的那些负担,又一件件地戴了回来。

远方之所以叫远方,是因为它不可抵达,梦想之所以叫梦想,是因为它不一定会实现。

抵达了远方,就想去更远的地方,实现了梦想,又有新的梦想涌出,人生就是一个不断追赶和观望的过程,没有所谓的完美终点。

我私下揣摩很多人的心思,之所以有人想要逃离北上广,是发现梦想和现实的差距凭借一己之力实在无法改变,哪怕暂时地躲避一阵,也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而有人要逃回北上广,是没办法忍受明明一腔热血的自己非要甘于平庸,哪怕曾经失败了99次,也要抓紧时间,凑个整数。

逃离和逃回,都有一个主观能动性,那就是不甘。人生中的很多东西,没得到的时候觉得如果拥有了该有多好,等到拥有了才觉得其实也不过如此。

重点不是你要逃离逃回到哪里,重点是你在这种逃避的过程中究竟收获了什么,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但是你要看的并非是广阔的世界,而是你自己的心。

带着逃避的心逃离,最终只是将那些心事换了一个旅行箱又带了回来,带着奋力一搏的心逃回,如果不能有匹配的能力与之抗衡,最终可能会再次逃离。

说到底,无论是逃离北上广,还是重回故地,都只是辩证法,这没有对错,只有于自己而言,这当下的选择是否愿意和值得。

但对我说来吧,逃离北上广只是一句口号,或者是几天挤出的假期,毕竟我已经将根深深扎进了这座城市,我可以用新生的枝叶和种子去飘荡远方,但如果连根拔起,那么伤筋动骨,最终得不偿失。

而且,我早就知道,我已经无路可退,逃离也好,逃回也罢,我都在这漩涡之中。或许,你也是吧。

蔡康永说:大城市最大的问题就是会引发我们对自身无穷的欲望和想象,所以其实你要逃离的不是大城市,而是你自己。

人应该活得清醒一点,你可以对任何身边的事糊涂,或者装糊涂。

但对于自己,你必须要拎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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