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马上要出yu了,却突然患上了重感冒,监yu里的医疗条件不好,管教一直以为晓梦得的不是什么大毛病,过几天就好,便生生地给耽误了,最后烧成了肺炎,连续十多天高烧不退,把这孩子烧得神志不清昏睡不醒。
在监yu呆了这么久那么难晓梦都没有生过病,都熬过来了,偏偏要出yu了,却发起烧来。
许是人被关久了,就适应了,越到要出来,身体的应激能力突然下降,耐力和抵抗意识也越来越薄弱,觉得终于熬到了头,看到了希望,身体和精神便一下子懈了下来。
这场病病得不轻,晓梦人事不省,精神恍惚,像做了一场噩梦。
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个要出来、要自由的坚定信念支撑时反而容易挨过艰难的时光,也习惯成自然,等到真正熬出头了,信念和习惯也跟着轰然坍塌了。
因为新的苦恼接踵而至,晓梦开始思考自己出来能干什么,出来会怎么样,她要去哪里,亲戚和朋友会怎样看待她,影男现在怎样了,他们的关系该往哪里走?
这一系列的问题不想自来,每个问题都让她倍觉烦恼,就像人总是在不停地追寻哲学的灵魂三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看似如此简单的问题,却没有几个人能真正回答明白。
晓梦之前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她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在监yu里苦熬日子努力做工争取早日获得自由上面,突然要重见光明,心里反而从未有过的迷茫。
烧了整整半个多月,都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时醒时糊涂,监yu医院也不给好好治疗,用的药基本就是消炎和退热药,只要人还有口活气,就慢慢给你治,大夫心里有底,他不慌不忙。
而晓梦自己好像也不努力挣扎着醒过来,太多的困扰让她对自己、对人生失去了信心吧,这个要强的孩子对跌入低谷怎么爬上来又从哪里开始往上爬迷失了方向。
影男也让晓梦有些失落,影男是她呆在上海的唯一依靠,唯一力量,可是这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弄丢了。
影男自从见了晓梦的父亲又知道晓梦家不肯拿钱给晓梦办理取保候shen导致最终晓梦只能被判入yu之后,对这一切很是失望,他也不能理解。
之前影男的父母就不同意自己的儿子和晓梦相处,觉得晓梦父母离异、家境贫寒,晓梦是贪图影男家的钱财和地位才和影男相处的,想靠着影男家在上海立足。
影男之前一直觉得晓梦是单纯的,可是接触了晓梦的父亲、母亲,自己父母对晓梦的看法似乎得到了验证,他对晓梦的父母筹不出钱来救女儿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和失望,晓梦被判xing意味着她身上永远会带犯zui的污点,他的父母绝对不允许他同一个这样的女孩谈恋爱,影男在这种形势下对晓梦的感情也逐渐丧失了信心,他只能选择放弃。
影男的事情律师李之前和晓梦聊过一回,没有说的那么露骨,晓梦心里明白,只是还抱有一线希望,不能做男女朋友一般朋友总可以吧,可是影男一次都没来看过自己,晓梦心里一面体谅着影男的难处但还是倍感失落。
她在上海无依无靠、无亲无故,之前一直有勇气撑下去,完全是还有一份与生俱来的骄傲和后天努力打拼的资ben,现在都没了,完全没有了,晓梦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一滩稀巴烂的烂泥,恐怕再也糊不上墙了。
晓梦想到回家乡,可是又无颜见亲戚朋友,最主要的是父亲和母亲的家都不能回,他们都没有办法收留她,她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她到底该何去何从呢?
晓梦昏昏沉沉中这些问题一直在困扰着她,没有醒来。
临近出yu的前一天,晓梦的烧才退,她终于彻底地清醒了过来。yu友和管教们都担心她明天出狱醒不过来呢。
晓梦此时只剩下一身的皮包骨头和一颗疲惫的再也没有什么勇气和信念了。
她出yu了。
我们回到文章开始的场景,晓梦此时和父母站在外滩的栏杆边,她凝望着静静的黄浦江水,几只欢快的游船载着夜游的人们花枝招展地在她的面前划过,留下一片金色的涟漪打在江面上,对面的高楼大厦灯光璀璨,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的面前走来走去。
外滩的今日繁华依旧,热闹依旧,这里曾经属于过她,她就在对面的大楼办公过,每天徜徉在下面碧草如茵的草地上,这里是全上海最高端、最耀眼的地方,可是如今已经不再属于她,属于她的梦了,她现在什么都没了,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和勇气在这里撑下去了,一切就在这里落幕吧。
可是这疲惫的身体和受伤的心该何去何从,她的未来在哪里呢?
“回家吧!闺女。咱们回家!不在上海呆了,回家,爸照顾你!梦,不怕,有爸在呢!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父亲似乎明白女儿的心思,他轻抚着晓梦的肩膀,把女儿揽在怀里,语气坚定地对晓梦说。
晓梦的肩膀和心都莫名地颤抖了一下,长大以后,大齐这样亲昵的举动和温柔而坚定的话语还是第一次,这让晓梦从父亲身上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和力量,她虽然不确定这份温暖和力量是不是真的来自这个之前老实巴交、木讷无趣只会省钱熬日子的父亲,但从父亲的肩膀和温柔话语里,晓梦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一种鼓舞和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母亲云子也过来拉住晓梦的手:“回家吧,孩子,去妈妈那里也行,妈妈来照顾你。”
晓梦掩面而泣,这些年,她一直像一叶寂寞的孤舟漫无边际地漂浮在茫茫的大海上而找不到停靠的抵岸,此刻父母的安慰和关怀让她仿佛回到童年,回到童年的那个温暖的家,而她像一个喜欢黏在父母怀里的孩子嘤嘤地哭了。
三个人坐飞机回到了C市。
思静这边忙着帮大齐找房子,找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又给这间房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思静给晓梦的房间全部装点成粉红色,粉红色的被子、粉红色的窗帘,床上有一个大大的粉红色的芭比娃娃,她还给晓梦准备了粉红色的公主睡裙和拖鞋。
思静想晓梦的童年一定会有这个公主梦,每个女孩的一生都会做这个公主梦,大齐之前稀里糊涂的,这回就帮她补上吧。思静想晓梦回来一定身心俱疲,粉红色安定情绪益于疗伤。
思静把房子收拾妥当,然后做了四样菜,约摸大齐和晓梦快回来了,她悄悄地离开了,她要把空间和时间留给这对父女,让大齐和晓梦彼此亲近。
晓梦一进屋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她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那个芭比娃娃快乐地爬到粉红色的大床上,晓梦活到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过这样舒服温馨的房间,这么温暖的大床,大齐也感到意外,大齐告诉晓梦所有的这些都是思静阿姨做的,晓梦对这个尚未谋面的思静阿姨有了第一印象,她不禁也替父亲能找到思静阿姨这样的伴侣感到由衷的高兴。
晓梦脑子里闪过几次父亲大齐和母亲云子两人重新走到一起的念头,她也盼望过能重新恢复一个完整的三口之家,甚至也考虑过母亲云子的未来,看来这一切都不可能了,晓梦略有失落。
孩子似乎永远希望一个完整的家和父母在一起。
但是晓梦在监yu里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和选择负责,你有了什么样的行为和选择,就要为这些行为和选择负责。也许母亲云子这辈子都要为自己的出轨负责吧,晓梦作为女儿也帮不到她。
晚上晓梦躺在舒适温馨的大床上,环顾着这个可爱的房间,长这么大,终于圆了少女时的一个梦,晓梦想起当年她走进女同学安然家时那种羡慕嫉妒的心情,苦笑了一下,突然百感交集,好像时光轮回,她回到了少女时代。
晓梦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这些年她从来没有如此放松和有安全感,想起孤苦伶仃地在外面上大学、打工赚生活费然后参加工作的颠沛流离、拼劲全力的吃苦遭罪,又想起在监yu里服xing的那些凄苦生活,像演电影一样一幕幕浮过,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是有家好,有个温暖的家真好!
这时大齐敲门进来把削好的水果和牛奶给晓梦送进来,然后摸了摸晓梦的头柔声地说:早点睡吧!闺女!今天什么也别想了,就好好睡个安稳觉!大齐把被子给晓梦掖好,然后把灯关上,走了出去。
父亲的变化一直让晓梦惊讶,她来不及想,觉得好累好累,好似在茫茫的沙漠里跋涉了太久太久终于找到了一所房子,她艰难地爬进去就睡着了,她太需要睡一个好觉,晓梦沉沉地睡去了。
今夜她什么都不想想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她睡得很安稳很甜,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个公主,穿着白色的纱裙,骑在一匹奔驰的白马上,她被一个王子在后面紧紧地环抱着,那个白马王子居然是阿辉。
晓梦这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摸摸肚子原来是肚子饿了在咕咕叫,不然还能礼物睡下去。
晓梦惊奇地发现她昨晚没有做那个噩梦,那个困扰了她很久、让她无比恐惧的噩梦。
大齐做好了早饭放在桌上,看晓梦没醒就没有惊扰她,他给云子打了电话,让云子白天没事过来陪陪女儿。
大齐的变化真是让母女俩都备感惊异,从前他视云子为仇敌,老死不相往来,晓梦因为大齐的态度对云子也是满满的恨和怨,几年都不接云子的电话也拒绝见面。
现在三个人虽然不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但是变得亲近了起来。
大齐终于明白了父亲、母亲和孩子的角色是永远不能改变的,这份血缘关系也割不断。仇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让伤害越来越深。而亲情和血缘才会让三个人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