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秋千是一件永远不会无趣的事,往往可以从柳丝榆荚的春日,荡到雪满人间。
坐在小区的秋千上,眼畔并没有什么纷忙杂乱,缓缓地荡起秋千,和风拂过林梢,似曾还有着欢声笑语萦绕着耳畔。
小时候,外婆在一块长木板两头各打两个洞,再用麻绳从中间穿过,将绳头在木板上固定好,在将麻绳的末端小心地记系在院内石榴树的枝桠上,这便是我记忆中,秋千最原始的模样了。
树林的阴翳缓缓落下,木板上静静地躺着几朵石榴花,合着那木韵的纹路,便足已让人心驰向往了。
坐在木板上,伸手抓住两根麻绳,阖眼听清风疏叶拂过发梢,随着秋千的摇晃,石榴花合着叶子簌簌落下,雨后泛着清香的泥土上,便又是一副落英纷然的模样了。
那秋千,不知道是承载了我多少过往与回忆,曾经那个坐在秋千上嬉笑的女孩,也终究成了回忆中的一个小小缩影。
可惜往事早已成空,只能还如一梦中了。
中考成绩初出来的那一日,比预期的分数低了两分,我把自己锁在屋里,看着那一沓整齐的试卷,崩溃地静静落泪。
母亲劝我,说的不过是以后还有机会一类话,那时的我听得这类话太过于多,总觉得都没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的心境。
她劝我出去散散心,逃避永远不是最好的办法,我总算听进去了些,顺手披了一件外套,便要出门。
夏日的风微凉,小区的路上没有几个人,惟有的几位也是步履匆匆,鸣蝉噪热地嘶鸣着,给我一个人更添悲寂。
缓步走到秋千架下,随意地坐下,任着秋千一下没一下地荡着,炙热的阳光刺地我有些睁不开眼,如同中考前纷飞的梦般,曾经如此般占据着我的心,是我每日追逐着的阳光,却也逐渐远去。
坐在秋千上,不知是一人坐了几个小时,我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荡着,看到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的青天,逐渐归为沉寂,化作墨色般的漆黑。
我清晰的记得,上一次,在这秋千上一直荡着,一个人静静地坐,是去年的春日。
那时的春寒有些料峭,几位交好的学长说,学校让他们回家安心复习,从明日起,再也不来了。
那日下午的一别,便仿佛成了永别。
几个人静静地走到公交车站,一路无言,我一直知道告别是迟早的事,却从未没料到,它竟来的如此之早。
文昊调笑道,最后一次陪我来等公交了,我淡淡地朝他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总想着笑着说再见,却发现,还是放不下。
他朝我挥手,说真的走了啊。
那个会在一场骤雨后,陪着我,为我撑一把伞的男孩终究走了,他去了他的远方。
一个人逃跑似的上了公交车,人潮随着车辆的离开也逐渐落了下来,落日的余晖洒在逐渐远去的少年的白衣上,徒增几些微不可闻的离殇。
除了文昊后来来学校给我送过一次辅导书之外,我们几人,当真再也没有相见过。
圣译说,他在诗和远方等我。
可我们终究是错过了,一误再误。
最后的最后,只有朱元璋还默默喜欢着那个曾乱了他心扉的女孩。
秋千还在,人也在,只是我们都各在天一涯了。
……
疫情后第一次出门,夜里的风不大,如水的月光映在秋千上,远处公寓楼的灯静静亮着,灯下不知又有多少奋斗着的身影,那是万家灯火喧闹人间的温暖。
身后的海棠静默开放,清亮的月光下,海棠初睡。坐在秋千上,望着远处繁密的树阴,口中吟的是“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的词句。
原来秋千影还在,曾经的自己也还在,只是可能被自己遗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