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电影《洛丽塔》的中文翻译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我一看便会心地轻笑,这是纯中国式的促狭,当年苏东坡以此诗贺八十岁的张先白发鹤颜得了十八岁的小妾,恐怕他也没想到很多年后,仍旧有同样精妙的用场吧。
只是冤枉了那一树梨花,那种惘然的,恍惚的,洁白的,不带丝儿烟火气的梨花跟华发老翁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一枝梨花春带雨”才是正解,楚楚动人,欲说还休,活脱脱娇羞动人的小女儿形象。差不多同一时期的桃、李、杏更多一分可爱,但少梨花的楚楚动人,让人顿生呵护之心,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跌了。要说梨花也不是国色天香,只是那风姿却是女儿最动人的豆蔻年华。
家乡有很多野梨花,和田埂上的荆棘小灌木长成一片,并不曾长成高大的乔木,平时也分不出来,只有等开花的时候,看见那一簇一簇的小白花,便心下明白了。虽然李花也开得差不多,但是我有火眼金星,依旧分得出来,淘气地折了回去,插在造型好看的玻璃酒瓶里,注满清水,就能开好几天。有诗说,梨花院落溶溶月,我曾经有过这样惊心动魄的体验,在微微的月色下,大片大片的野梨花,分外皎洁明亮,美得让人震撼,现在想起来都恍惚得如同跌进梦里,真切却又不真实。
后来家里种了两棵山梨树,据说第二年就可以开花结果。果然第二年便吃到了甜津津的梨子,刚从树上采下来的,仿佛特别新鲜甜美。没等吃完我就眼巴巴等着来年长更多的果实了。早春料峭,一树梨花开得雪白雪白。我欣喜,母亲却说今年估计是吃不上梨子了,果树开早花不是丰收的迹象。我不信,开得那样繁盛呢,到底那年梨树几乎没有长成的果子。还好,接下来的几年都很好,和葡萄架,瓜田一起给我的暑假带来了不少乐趣。
离开家乡出去求学之后就很少见到梨树了,城市里桃杏李品种太多,我开始认不分明。然后家乡增加一条铁轨,野梨花的田埂被卖了,于是野梨花失去了踪迹。
后来去成都参加同学的婚礼,在宽窄巷子看到一棵高大的梨树正在开花。密密匝匝的梨花和古色古香的建筑很配,很美。
我也喜欢中学课本上的驿路梨花,作者在梨花林里夜歇,小茅屋里有新鲜的大米、盐巴,辣子,让人不觉幻想梨花化身的小姑娘造此屋让过路人遮风挡雨,并有热腾腾的饭菜,岂不美哉。
《洛丽塔》的书我没有看得下去,后来那些打着洛丽塔旗号的衣裳,香氛我也不曾认真去看过,倘若我是调香师,多半会因这来自中国的灵感,在后调里加上意味深长的梨花清香,不知道怎样的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