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秋雨“钟山碑文”说起
文/余虎
[原文]华夏大地,美景无数,却有寥寥几处,深嵌历史而风光惊人。其中之一,在南京钟山之麓。此地山雄水碧,古迹连绵,徜徉其间,步步皆是六朝熏风,南唐遗韵;隐隐可见大明王气,伟人身影。每当清秋时节,重重悲欢归于枫叶,滔滔故事凝于静穆。山岚夕阳,明月林禽,真可谓中国文化之最高诗境也。
钟山风景,美则美矣,无奈龙虎际会,风雨苍黄,历尽浩劫,日渐颓芜。所幸得逢盛世,重新打点江山,南京人民于甲申之年启动整治宏图,斥资五十亿,搬迁十三村,移民两万余,增绿七千亩,新建栈道,呼集物种,辟出诸多公园,重修两大陵墓,一时气象万千,如画卷新展,岭苑初洗,经典再现。金陵古城,自此更可俯仰岁月,迎迓远近;中华文明,由此增一聚气之谷,读解之门。主事者命余作文,方落数语,已烟霞满纸,心旷神怡。
这是2009年12月,余秋雨为南京钟山风景区馔写的一块碑文,亲临揭碑,并大发感言:“南京是能聚气的城市” ,“碑文是我的真实心声”,“真的是花了心思写的。”但叫好者寥寥无几。相反,此碑一出,立即遭到不少人的“炮轰”,从一般网友到大学教授,批声不断,嘻笑怒骂皆有文章,有人称此碑是“紫金山最令人作呕的一景”。同时,南京大学某张姓教授也表示:“我希望周围杂草速生,藤蔓疯长,将其遮盖;如果石质疏松,不久崩解,更是喜出望外”。据说有人甚至专门出书来批评他,在愚士的《余秋雨现象批判》一书中,作者就指出余先生的文字存在硬伤,只是附庸风雅。因为这些声讨,余秋雨甚至两次被传封笔。说余此文一钱不值也不无道理,且看一作者为余秋雨《中山陵整治碑记》作的妙文赏析:
【文】华夏大地,美景无数,却有寥寥几处,深嵌历史而风光惊人。其中之一,在南京钟山之麓。
【评】这是典型的大鼓书开篇,只需改为:“话说华夏大地,美景无数,却有寥寥几处,深嵌历史而风光惊人。看官,你道在下要表其中哪一处?说的乃是南京钟山之麓”,就词完意足,惟妙惟肖了。不过,即使是民间艺人也不至于如此胸无文墨,在如此之小的空间中弄出如此之多的毛病来:“却”字用得不尴不尬,不明不白,“却”为转折,上下文意毫无转折之处,何以“却”字?且“却”字作为连词,与“但是、可是”相通,有“遗憾”“可惜”“缺馅“之意。华夏大地,美景无数,深含历史典故之美景,可谓不胜枚举,妄说“寥寥几处”?如真就“寥寥几处”你余大师也应叫好才是!“历史”并非玉石,岂可“深嵌”?“风光”不是“迷人”而能“惊人”,莫非是好莱坞恐怖世界?
【文】此地山雄水碧,古迹连绵,徜徉其间,步步皆是六朝熏风,南唐遗韵;隐隐可见大明王气,伟人身影。每当清秋时节,重重悲欢归于枫叶,滔滔故事凝于静穆。山岚夕阳,明月林禽,真可谓中国文化之最高诗境也。
【评】 “连绵”多指山岭,岂能用于“古迹”?莫非古迹不是断续分布,而能构成连续曲线?“六朝熏风”乃是大笑话——他以为“熏风”是“文化熏陶之风”,却不知道那专指“夏天的风”。哪怕是只看过说部演义的小学生都该知道,春为和风,夏为熏风,秋为金风,冬为朔风,莫非六朝只刮夏天的风?这儿列举六朝、南唐、大明、伟人等,无非是历数在南京建都的朝代(他忘了太平天国),可惜这些典故都不咋的——“王气”“熏风”没有一个不被北方来的“朔风”吹散得干干净净。一部南京历史证明,不是东风压倒西风,而是“朔风压倒熏风”。他还特地用了“王气”,生怕大家想不起“王睿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千寻铁锁沉江底,一片降幡出石头”来。如此哭丧文字也能用于庆功碑,绝了。
“步步皆是六朝熏风,南唐遗韵;隐隐可见大明王气,伟人身影”分明是骈句,可惜平仄弗调不说(还亏余大师是学戏曲出身的,连这都不懂,没有一处平仄对上了,当真难得。我即使有意为之,恐怕也做不到),“步步”是名词,何以对“隐隐”的形容词?“六朝”岂能对“大明”?“南唐”如何对“伟人”?以“遗韵”之形名结构对“身影”的重复结构,端的是神来之笔,中师和小师乃至幼师是绝对写不出来的。
“重重悲欢归于枫叶,滔滔故事凝于静穆。山岚夕阳,明月林禽”又是骈文,又犯了上述同样毛病:平仄不对,词语不对,“悲欢”之对仗结构不能对“故事”之形名结构,而以名词“枫叶”对形容词“静穆”,绝对是人间第一shit对。“山岚夕阳,明月林禽”也是同样毛病,都是连幼师都写不出来的大笑话。
这也罢了,更难得的是余大师胡乱搭配的词语令人笑脱下巴:“悲欢”如何“归于枫叶”?“故事”(“旧事”之意)岂能“滔滔”?又怎样“凝于静穆”?
“真可谓中国文化之最高诗境也”乃是连文学青年都不屑写的鄙俗句子。若上面那些四六不通的烂句子就写出了“中国文化之最高诗境”,那中国文化实在不堪入目。含泪请求余大师,不要用自己的无文化贬低侮辱中国文化。中国文化怎么惹您啦,活该让您如此糟蹋?
大师此文,“步步皆露才拙,时时可见技穷”,他不但不懂对仗,而且毫无驾驭文字的起码功力,才思枯槁,只会用陈词滥调。例如“步步皆是六朝熏风”完全可以写成“步步皆沐六朝熏风”,那样就远比原句雅驯得多。可怜他从无炼字经历,但凡需要使出此类功夫来时,便只能靠胡乱搭配哗众取宠,弄出“归于枫叶”、“凝于静穆”的生涩句子来。
【文】钟山风景,美则美矣,无奈龙虎际会,风雨苍黄,历尽浩劫,日渐颓芜。
【评】这儿的主语乃是“风景”,因此全句说的乃是“风景颓芜”。既然是风景,那除了人文风景外当然尚有自然风景,请问后者又该如何“颓芜”?
“美则美矣”俗不可耐,前人早说过了,白香山“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未用一富贵字样,然富贵气象自出。只有胸无点墨、毫无才思的技穷文匠才会以美字赞美景,写出这种恶俗句子来。“无奈”是大鼓书艺人的绝活,“奈”字足矣。“龙虎际会”又是大笑话——那一般是指君臣遇合,轰轰烈烈大干一番事业,岂可用以引出“历尽浩劫,日渐颓芜”来?
【文】所幸得逢盛世,重新打点江山,南京人民于甲申之年启动整治宏图,斥资五十亿,搬迁十三村,移民两万余,增绿七千亩,新建栈道,呼集物种,辟出诸多公园,重修两大陵墓,一时气象万千,如画卷新展,岭苑初洗,经典再现。
【评】“重新打点江山”少了主语:是谁“打点”来着?“江山”又是怎么个“打点”法?莫非那是行装一类的东西?“斥资五十亿,搬迁十三村,移民两万余”,不知是歌功颂德,还是曲笔讥讽?移民两万余是否得到人家的允可?是否悉数加以妥善安置,并充分补偿了人家的经济损失与诸多不便?莫非余大师的“大文化”大得过了份,以致容不下一个“人”字?
“呼集物种”是不是《西游记》上抄下来的?那似乎是金角大王、黄风老怪的干活,怎么能用来歌颂政府涅?“经典再现”是何意思?儒道释中哪家的经典?
【文】金陵古城,自此更可俯仰岁月,迎迓远近;中华文明,由此增一聚气之谷,读解之门。
【评】“金陵古城” 怎么个“俯仰岁月”法?“聚气之谷,读解之门”鄙俗不堪,暗示“谷道之门”。
【文】主事者命余作文,方落数语,已烟霞满纸,心旷神怡。
【评】压轴笑话还在此,果然是“豹尾”。已有无数网友指出,“烟霞满纸”乃是夸奖他人的用语,岂能用来自吹?正是“方落数语,已陶然自醉”,笑死人了。
说实话,看了此分析文章,我很是感叹。此文文风幽默、妙趣横生却又文笔犀利,气势磅礴,析得不说刀刀见血,却也真有些淋漓尽致、入木三分了,有人读得酣畅痛快、有人读来拍案叫绝……
余秋雨,中国著名文化学者,理论家、文化史学家、散文家。1985年成为中国大陆最年轻的文科教授。1986年被授予上海十大学术精英。1987年被授予国家级突出贡献专家的荣誉称号。2004年年底,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北京大学、中华英才杂志等单位选为“中国十大文化精英”、“中国文化传播坐标人物”。2011年,美国《世界日报》、法国《欧洲时报》、澳大利亚《澳华时报》、新加坡《联合早报》等32家海外华文媒体共同评选他为"中国当代文坛八大家"这首一,称其是百年难得的人才,拓展了当今文学的天空,贡献巨大,可鲁迅相提并论,堪比朱自清和钱钟书,可见文坛对他评价之高。一个斗重山齐、赫赫之光的文学大师写出的一篇文字被批得“体无完肤”的惨状,我是吓得惊魂落魄!
中国文化历史源远流长, 底蕴深厚,其思想深奥精微、博大高深,处处是“陷井”,做学问题,尤其是做大学问的的人稍不谨慎,则会摔得“遍体鳞伤”。说实话,余老师这篇碑文总的看来并不是那么糟糕,其文旁征博引,层次清晰。行文流畅,炳炳烺烺、雅致华美。不过,余老师作为大师级别,应当明白,碑铭文是记事文体,是件很庄重严肃的事情,要求用语典雅,不蔓不支,质朴凝重,可谓字字珠玑。余老师这篇幅碑文我认为最主要的“硬伤”是语言的文白夹杂和用词的生搬硬套(也许是余老师认为自己是文学大师,随意用词别人都会奉为圭臬)。岂不知,我泱泱华夏、赤县神州,潜龙伏虎,认敢睥睨天下?因此,余大师随意写出网友们认为“不堪卒读”的文字,还真不是一个“却”字了得的!(我认为,网友们的“吐槽”表现了对文化的尊重)。
无独有偶,在“中国诗词大赛上” 康震、郦波等几位大师又相继“负伤”,吐槽声此起彼落。康老师是因为在一期诗词大会落幕时作了“大江东去流日月,古韵新妍竟芳菲。雄鸡高歌天地广,一代风流唱春晖。”七绝;郦波一时兴起,做了“人间有味是清欢,照水红蕖细细香。长恨此身非吾有,此心安处是吾乡。”的苏轼集句而“中招”。网友们从绝句、律诗的格律上以及内容的逻辑上对两首诗重了深刻的点评,分析得鞭辟入里,可谓“一针见血”,击中要害。(高手在民间啊),说实话,本人对格律诗的格律也不很懂,不敢妄加评论,但对诗的其它方面也算略懂一些吧(虽不会演“戏”,但会看些“戏”的门道)。康老师的“大江东去流日月”,网友说“苏东坡在长江边上怀念赤壁之战可以说大江东去,康老师在北京又没有江,也蹦出来一个大江东去,感觉怪怪的。同时,雄鸡高唱咋回事?莫不是参赛选手都是雄鸡?哪朝哪代有哪位诗人把同台竞技的秀才举子比作雄鸡了?好像没有吧。一代风流唱春晖,若说风华风姿我觉得还算妥贴,风流二字极其超拔厚重,试问台上的选手是否真正可以担当得起呢?康老师,您是真的震到我了。”的确,康老师首句“大江东去流日月”大气磅礴,气势从天而降,但中间出现“雄鸡”之类,真的显得不伦不类、尴尬别扭。“大江东去”浪滔滔,真还得“风流人物”相得益彰,岂是“雄鸡”之流可匹配?整首诗的生搬硬套、鹦鹉学舌其结果当然只能是“西颦东效”了。郦波老师的“故事”我在此处就不再哆嗦了,百度一下难计其数。
有人说,品赏文学作品本身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但很多人认为,一个好东西, “见仁见智”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只是横看侧看不同妙法而已,也不会成为“横看成岭侧成凹”吧,好就是好,劣就是劣,与见仁见智没关系。余秋雨、康震等老师之故事,难道真应了那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的老话?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