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残骸被冲上沙滩那天,法医未婚夫正在海边和白月光接吻。

我的残骸被冲上沙滩那天,法医未婚夫正在海边和白月光接吻。

他调笑着用鞋尖将我稍稍踢远:「你说,要是善恶当真有报,我的杀父仇人会不会也死这么惨?」

我望着遗体上破损的警号,眼角滴下一颗自嘲的泪。

不会的。

我已经带着真相被凶手残忍的杀死。

此刻她不仅安然无恙。

还和受害者家属在海边缠绵。

1

夜晚海水涨潮,我的尸体顺着浪撞击在礁石上。

面容被划花,早已皮肉外翻,模糊不清,尸体多处腐败,胸部和腹部出现明显膨胀隆起,连我自己看着都觉得阴森可怖。

水鬼飘到我身旁,看着我的尸身直摇头:「多大仇啊?捅这么多刀,都成捕鱼的网兜了。」

我的目光掠过月光下粼粼的海面,望向不远处并肩亲昵的恋人,在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没仇,只是为了帮男友解开心结,不小心把自己搭进去了。」

「能让你豁出命,男朋友一定很爱你吧。」水鬼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那双被海水浸泡过久的双眼,早已变得绿幽幽的,此刻正隐隐发着向往爱情的微光。

我讽刺地勾了勾唇,指着桥上交颈相拥的二人:「他在那。」

纪牧不知伏在苏晚意耳边说了什么,她眼角眉梢满是笑意。

傍晚的微风,吹乱她鬓边的长发,纪牧伸手帮她拂开凌乱的发丝,大掌捞过纤细的腰肢,二人在昏黄的路灯下肆无忌惮亲吻起来。

其实,只要他们侧过头,看向礁石旁,便能看到我被海水泡得发胀的尸体。

可惜,他们此刻眼里只有彼此,至于其他人,从始至终未曾入过眼。

水鬼愣了片刻,用她湿漉漉的手掌,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姐姐,没关系的。」

「只有淹死的人,魂魄才会被囚于水中。」

「你去把他们引过来吧,我拽他们下地狱给你偿命。」

我轻轻摇了摇头拒绝她。

从我魂灵飘荡在海中的第一天开始,我便知道,水鬼靠找活人替死换命的方式,是极损阴德的。

更何况苏晚意害死了我未出世的孩子。

心肠如此肮脏的女人,怎么有资格和我的尸体泡在同一片海里。

2

我死后不久,曾飘回纪牧身边,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那时他坐在车内,郑重认真地对着车载镜,整理脖间的温莎结领带,暗红色条纹十分眼熟,修长骨节自他挺拔的颈项往上,停在饱满的喉结处。

放在一旁的手机,不断有新消息跳出来。

他动作有些不自然,往日沉寂克制的眼眸里,多了份焦躁和局促。

我一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进热闹喧杂的包厢。

昏暗灯光下,方才还熙攘谈笑风生的老同学们,霎时间安静下来,视线不约而同扫向沙发上半醉的俏丽身影。

女人向他伸出手:「阿牧……」

纪牧径直走向她,接过她手中的红酒杯放在桌面上,回应的声音几不可闻。

包厢内昏芒,令他的侧颜看起来并不真切,唯独望向女人的那双眼,像是越过时间洪流,神情疏离,却掩盖不了眼底暗藏的温柔。

「别喝了,你一喝酒就起红疹。」

那一刻,我静静呆愣在原地,胸口传来隐约的刺痛,提醒着我,过去那么多年,他还是没能忘了她。

苏晚意是纪牧年少时的白月光,当年两人分手闹得挺难堪。

为了偿还父亲留下的巨额债务,她大学肄业,嫁给国外年逾半旬的富商。

我和纪牧交友圈相似,他能得到的消息,我自然也能听到。

富人总有些不为外人道的特殊癖好。

苏晚意近些年,过得并不好。

半月前,她要回国的消息在圈子里流传开,我明显察觉到纪牧情绪上的变化。

他时常独自坐在阳台藤椅上抽烟,猩红的烟蒂燃尽烫到他的指尖,才会从愣怔中缓过神。

数次午夜我从梦中醒来,身旁的床单早已凉透,客厅里静坐的身影孤寂,落寞,屏幕键盘上跳跃的指尖,动作克制又隐忍。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极为准确的。

我第一时间将他的变化,跟苏晚意归国联系起来。

为此,我和纪牧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剧烈的争吵,我动手抢他的手机,却被他先一步砸在地板上,屏幕碎裂出道道细纹。

「岑黎,我跟她永远不可能了,你到底在疑心什么?」

疑心?

真的是我疑心吗?

那晚我望着地上黑了屏幕的手机,眼泪止不住地流:「你还爱她吗?」

纪牧沉默半晌,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声音带了点哑:「她爸肇事逃逸撞死我爸,我们两之间隔着条人命……永远,都不可能了。」

最后一句话,他重复两遍,不知是为了说服我,还是为了劝解他自己。

他走过来抱着我,温热的掌心抚过后背,一下下安抚着。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不是吗?不要为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消磨感情。」

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隐藏在这段话下的深层含义。

只是在他的不可多得的温柔和耐心中,一点点迷失自己。

甚至为了帮他解开困扰多年的心结。

丢了性命。

3

包厢内氛围热闹,苏晚意借口醒酒走出房间,没多时纪牧紧随其后,众人脸上一派心知肚明。

在大伙儿唏嘘的议论声中,隐约听到我的名字。

半醉的苏晚意脚步不稳,扶着身侧贝母白墙壁,没走两步瘦弱纤细的肩膀微垂,压抑的轻泣声在无人的走廊里,清晰可闻。

纪牧双手插在兜里,站在她身后一臂之隔的距离,眉峰如刀,一双黑眸冷冷清清,不带丝毫情绪。

「……哭什么?死了亲人的是我吧?」

他声线低沉,语气里夹杂着淡淡的讽,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苏晚意愕然转身,视线眷恋地在男人面容上描摹,在看到他脖间系着的领带时,眼眶中大片泪珠潸然落下。

纪牧愣怔住,薄唇微张,言不由衷的毒辣字眼还没开口,已被女人贴上来的唇瓣悉数吞没。

眼前一幕的刺激性太大,我的胸口像被刀绞一般,手也不停的发抖。

大声呵斥叫嚷:「推开她,纪牧,你快推开她。」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跟她有牵扯,你答应过我的!」

走廊吊顶的彩色灯光耀眼,打在两人身上,旖旎暧昧。

无人理会我的哭喊。

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晚意抱紧他的腰腹,一遍遍垫脚亲吻他的唇角。

纪牧从难以置信的微僵,到后来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力道凶狠,带着报复和占有式的侵略。

我将自己缩成一团,心脏痛到痉挛,死前刀刃没入身体的疼痛,尚不足此刻的背叛来得猛烈。

「阿牧,对不起,我们每天都活在自责里,我愿意用下辈子偿还他犯下的罪孽。」苏晚意脸颊泛红,眼底氲满雾气,蜷缩在他怀里哀求。

「你还留着我送你的领结,证明你心里还是忘不了我,对不对?」

他用热吻压她耳廓,咬碎牙龈溢出口:「何止忘不了,我恨不得日日夜夜报复你。」

这样外泄张扬的情绪,纪牧从未对我崭露过。

在我面前,他永远都是克制自持的,哪怕是两人最亲密无间的时刻,他依旧维持端方禁欲地形象,仿佛陷入其中的,从始至终只有我一人。

「阿牧,别为了报复我跟岑黎结婚,好不好?」

苏晚意打断我的回忆,依偎在他胸膛里轻啜。

猛然听到我的名字,纪牧愣了一下,像是终于想起来还有我这么个人,想起他是有女朋友的。

他松开对怀中女人的桎梏,往后退一步。

又变回往日里我最熟悉的冷冷沉沉之感。

他沉默片刻,垂下眼,不置可否,眼底神色晦暗不明,看不清情绪。

我嘲讽地笑笑,眼泪又在眼眶中蓄满。

抬头仰望刺眼的彩色灯光,用发抖的手捂住眼睛,泪水还是穿过指尖缓缓流下。

当年,苏晚意父亲酒驾撞死几名路人后逃逸。

其中就有纪牧下班回家的父亲,他母亲为此一病不起,没多久后撒手人寰。

那时他才刚上大学,父母双亡的打击对一个刚成年的少年来说,太重太重。

而苏晚意在事发后,却第一时间被家里人送出国,嫁人定居国外。

那几年的纪牧,褪去一身傲骨,活得谨小慎微,是我陪着他一点点熬过来的。

我们住过环境最差的地下室,分吃过路边五块钱一碗的小馄饨。

这些年,我陪他从寂寂无名,到声名鹊起的主检法医师。

我们换了新房,准备结婚了。

苏晚意一句轻飘飘的报复,就想抵消我跟纪牧所有的曾经吗?

我想反驳,想抗辩。

可纪牧默认的态度让我心寒。

我们也曾相拥度过无数个日夜,那么多次吻里,他有没有一次是真心的?

有没有一次,是抱着想跟我共度余生的想法去厮磨去碰触的?

现在回想起来。

他允诺过会跟我结婚,会与我组成家庭。

却好像从没说过会爱我。

也许是因为,苏晚意曾出现在他爱意最纯净也最浓烈的时候。

所以即便后来我再怎么努力,在他眼中,那个位置依旧无人可以代替。

我一直以来护身的尖刺,仿若瞬间被拔光,只留下血淋淋的伤疤。

提醒着我。

纪牧,他真的从始至终都没爱过我。

4

两人前后脚回到包厢,这场专门为苏晚意准备的同学宴,也接近尾声。

散宴时,某个跟纪牧关系很好的同学,问我怎么没来,是不是在准备婚礼的相关事宜。

苏晚意刚好侧过脸,两人目光相对。

「她,去外地办案了。」纪牧回答得敷衍,对婚礼闭口不提。

他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

死在他恋恋不忘的白月光的父亲手下。

这一瞬间,我突然很期待他看到我的尸体。

他是法医,见惯了生离死别,对鬼神一事忌讳莫深。

他曾跟我说过,法医从业生涯最害怕遇到的,便是尸体出现「巨人观」。

而我为他而死后,海浪刚好将我的尸体冲进了他的辖区。

在确认尸体身份前,他必须亲手解剖我的尸体。

他会比任何人都清晰的了解,我死前遭受过什么样的折磨。

可他却并不知道,这一切的罪恶的源头,都是他视若珍宝的白月光赠与我的。

处理我的尸体时,他一定会很烦躁。

那是一种毫不遮掩的厌恶,或许,他还会和同事抱怨几句。

但很快,各项检验报告都会证明。

那具尸体就是我。

或许警队的同事还会查明,我是为了他,才被他的白月光残害至如此地步。

而他,才刚刚搂着他的杀父仇人,当众贬毁过我的尸体。

或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

苏晚意约他去海边醒酒。

我静静飘在空中,看他们浓情蜜意,依依不舍吹着海畔的风,追忆那段属于他们的年少时光。

苏晚意走到岸边,捡起地上的碎石子,一下下砸在水面上。

夜色昏沉,天边浓墨涂抹在天际,连星光的微亮都看不见,我的尸体就藏匿在这样密不透风的黑暗中,静静的陪着他们。

纪牧担心夜晚天太黑,会弄脏她的鞋袜,轻声哄着她上岸。

语调说不出的温柔平和。

苏晚意站的位置,离我的尸体更近一些,她好似闻到空中飘散的些许尸臭味:「好难闻啊!」

「海里常有死鱼死虾,附近的村民喜欢把死去的猫狗丢在海里,这里面怕是聚集了不少亡魂……」

她吓得花容失色,一路小跑上岸,扑进男人怀里,拳头一下下撒娇似地捶在他胸口位置。

纪牧声音带上笑意,脱口而出:「胆子真小,换成是岑黎,没准会拉着我研究它们死了几天。」

苏晚意动作微滞,愣愣地抬起头。

纪牧也愣了一下,一整晚被他刻意忽略的名字,下意识从口中说出来,他似乎也很惊讶,情绪一下子变得不太对劲。

体贴入微的苏晚意,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主动提起我:「岑黎呢?很久没见她,她会不会不欢迎我回来?」

纪牧敛了情绪,蹙眉淡道:「不会,你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苏晚意哼笑一声:「最好的朋友,要抢走我最爱的人了。」

空气静默片刻,她的脸色在男人的缄默中,一点点沉寂下来。

她伏在苏晚意怀中,优美的下颚线懒懒抵在他肩膀位置,缓缓蹭着,动作说不出的缱绻。

偏偏一个浪潮打来,我的尸体随波漂浮,发梢掠过苏晚意只着凉鞋的脚腕。

她毫无知觉的依偎在纪牧怀里,于是浪潮继续推进,我残破的肩膀,冰冷且僵硬的撞上她圆润的脚趾。

苏晚意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伴着她的动作,纪牧终于被我绊了个趔趄。

皎洁的月光映照着我面目全非的脸。

现场正如我原先设想的一样,纪牧看到尸体的瞬间,眉头紧蹙,脸色难看。

尸体泡发得厉害,整个头盖骨只剩下稀疏的毛发,面部肌肉组织早已溃烂,甚至有不少海里生物到访的痕迹。

这张脸,已经残破至连我自己都无法辨认。

纪牧强撑笑容,在苏晚意面前维持着从容。

他嫌弃的用鞋尖将我稍稍踢远,调笑着问苏晚意:「你说,要是善恶当真有报,我的杀父仇人会不会也死这么惨?」

我望着遗体上破损的警号,眼角滴下一颗自嘲的泪。

不会的。

我已经带着真相被凶手残忍的杀死。

此刻她不仅安然无恙。

还正在和受害者家属在海边缠绵。

苏晚意无辜的后退,惊恐的呕吐不止。

纪牧拨通电话,尸体很快被被抬进刑事勘察车。

纪牧终于有时间照顾一旁脸色惨白,神情恍惚的苏晚意。

他褪下手上的白手套,手掌刚要抚上她的后背,立马被她躲闪开。

眼底的嫌弃和恶心一闪而过,速度很快,但依旧被纪牧轻易捕捉。

他愣怔望向落空的掌心,薄唇微抿,阳光在他眼睫上投下一道剪影,眉眼低垂,恍若突然想起什么。

脸上没什么表情,指腹却反复摩挲食指上的薄茧。

这是他心烦意乱时的下意识动作。

「这个地方不适合你。」他留下一句话,冷沉着脸,丢下苏晚意独自转身离开。

我坐在他副驾驶位上,看他点燃一根烟,猩红泛着光的指尖轻轻敲击积灰的烟身。

他跟我说过,很多法医都会染上吸烟的毛病,不是因为喜欢,只是现场的味道实在太冲,烟气可以很大程度上消弭腐尸的气味。

纪牧一连抽了好几根,哪怕车厢里早没了糜烂的气息,他指尖的烟蒂依旧没停。

最后烦躁地打开手机,沉寂如黑夜的双眸泛起异样的情绪。

我凑上前,刚好看到他打开跟我的聊天对话框。

呵,在被白月光嫌弃后,他终于想起了我。

真讽刺。

最新的一条记录,是我七天前转发给他的。

婚纱照工作室选出的几套样片,我发给他征求意见。

他只给我回了轻飘飘的两个字:

【随你。】

语气松弛满不在乎,我笃定他连链接都没打开过。

七天前我告诉他要到外地出差几天,他或许是太忙,或许是毫不在意。

期间竟没主动给我发过一条微信。

在我愣神的功夫,纪牧打开链接,编辑条微信发过去。

「第一套吧,红色衬你。」

他盯着屏幕看了许久,手指无意识点点停停,也没等到对面的回复。

手上的烟蒂被他掐灭后,揉成一团,最后看了眼屏幕,烦躁地将手机丢在挡风玻璃上。

随后身体瘫软在座椅靠背上,手肘搭在面部,深深叹了口气,遮住眼底的焦躁和不安。

我的尸体,被推入解剖室。

因为检验难度大,废了纪牧不少时间。

等他采集完我的心尖血,走出解剖室时,已经是半夜。

苏晚意站在门口等他。

眉眼温和,气质清然,又恢复成当年高冷的富家小姐模样。

纪牧将样本递给助理检验 DNA,他则站在走廊上跟苏晚意闲聊。

或许是察觉到苏晚意对法医工作的厌弃,纪牧对她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他是在想我么?

想念那个不嫌弃他满身尸臭,亲密时如胶似漆、分开时独自努力的廉价的未婚妻。

或许就是因为我总是对他太过于体谅,所以他才对我的付出毫不珍惜。

恍惚间,我看到纪牧的助理跌跌撞撞跑出来。

她已经跟了纪牧很多年了。

沉稳,老练,技艺精湛。

可是这会儿,却瞪圆瞳孔,声音哽咽,颤抖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纪……纪法医……」

纪牧声音淡淡:「资料库里调不出死者信息,就让刑侦科的人去查。」

「调出来了,仔细核查好几遍,得出的结果都一样。」

「那具尸体,是岑警官。」

「您未婚妻……」


后续知乎搜《为了帮男友追查肇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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