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也,不能再见面了。
向瓦塔望着易亚娜那双纯粹的紫蓝色的眼睛,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然而他却只是怔怔地立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眼前高过他半个脑袋的少女,那蓝宝石般的瞳仁周围波动的如幽泉般澄碧的泪波,似乎正汹涌地欲夺眶而出。
向瓦塔突然感觉到喉头的苦涩,咽下一口唾沫。他察觉到自己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的手在颤抖:多么想伸出手去,多少抚平一下这颤抖着的灵魂。然而,当一切的内心挣扎过于剧烈之后表现于外的,竟然是别样的平静——平静得几乎让人感到淡漠。
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僵持过后,易亚娜终于失望地先打破了沉寂。
易亚娜或许真的不了解,此时的向瓦塔何尝不想把心中的落寞一吐为快,然而咽喉处苦涩似乎实体般地阻塞着他的嗓子,任凭他如何努力,那发声的气流似乎就是无法穿透这片阻碍,唯一可见的就是那脖子上因为强扭力量去发声而略现痉挛的肌腱。向瓦塔急得眼泪汪汪——虽然这种感情的表达对于一位屠龙手来说实在是最为可笑和可耻的事。
易亚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忽然咯咯地轻笑起来,笑的时候泪珠便一颗一颗地滚了下来,那些映着太阳的小液滴闪闪发光,就像钻石的碎片从空气中滑过……
别难过啦~
易亚娜脱下白色的丝织手套,用柔软的手掌抚摸一下向瓦塔的脸颊
我会想你的——
然后易亚娜戴上了手套,转过身,走向港口
——那里等候着她的,有半个瓦伦西亚的船队。
唉,她的手,仍然是如此冰冷啊……
向瓦塔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是个不善言辞的沉默的人,后悔沉默的自己极少哭泣,总是把痛苦吞进心里,在那里慢慢蛀出一个鲜为人知的洞。
向瓦塔抬头看看天空,那里余辉依然耀眼,风吹着云朵飞速前行,你可以大致判断出飞鸟的运行速度。忽然,他的目光聚集在瓦伦西亚城最高的的建筑
——钟楼上,这巴洛特式的小品像一把倒置的利刃直刺苍穹。
向瓦塔突然飞奔起来,那速度就像是在猎杀一头最机灵的地精灵龙,他的灰黑色的衣摆呼啦啦在风中狂舞,那架势仿佛下一刻就要被空气撕个稀巴烂。
快,再快一点!
向瓦塔在他的平行加速技能之上又加持了一个敏捷符咒。上一次这么玩命地强化机动能力,还是在和易亚娜她们一起猎杀叫做“塃”的未成年骨龙。那是一只被库苏鲁精神之力污染了的幼龙,向瓦塔对最后时刻追捕受伤狂奔的“塃”时的那种心脏超负荷运转的负面感受记忆犹新——大量缺氧让他感到窒息;心脏的过度搏动让他产生一种恶心的眩晕之感;更要命的是挤动肺叶的肌肉似乎在拼命追赶过快的心律节奏时部分痉挛,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一片麻木……好在……易亚娜的凝神咒符像清泉一样把自己浇了个清醒……要不然,呵呵,还真难说自己会不会搞砸了这个C级任务,而被猎人工会扫地出门。
也许是刚才的沉默积蓄了太多的无声力量,向瓦塔这次火力全开的极速突进竟没有让他感到太多的异常反应,他觉得那些压抑在心中想对易亚娜说的话似乎不甘得不到破口而出的发泄机会,一股脑全部转换成了狂奔的能量喷涌而出。
渐渐的,向瓦塔的耳边只剩风的呼啸,他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比地精灵龙更快,比空中的飞鸟更轻!
他看到钟楼的塔尖闪耀着金红色的光芒,就要到了!他像一道闪光,刺入钟楼投下的阴影中。
瓦伦西亚城临海傍山,主体位于山谷之中,所依阿帕尔山脉盛产猫眼石。山脉滨海的最后一峰恰巧直落城市北垣,筑于峰顶的城市钟楼,已成为瓦伦西亚远近闻名的建筑标志。
易亚娜回头最后看了看这为山脉和大海所包围的城市,这个可以称为家的第二故乡,今天,就要道别了呀。不会再回来了……要回家了啊,回家应该高兴才对吧?
易亚娜苦笑了一下,不无伤感地又蹙了蹙眉。有些东西,还是会舍不得的吧……
易亚娜咬紧下唇。红色的夕阳和它水里的倒影分别从空中和水面投来柔和的光;风呢,咸湿的海风兀自吹动着潮水推波助澜,而潮水冲刷着码头上的礁石,撞得海滩边的浮桥摇摇晃晃。
易亚娜合上眼侧耳倾听,那来自山间的风,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是什么呢?
渐渐清晰的金属低吟……
易亚娜睁开眼,是钟声!
她转过身,手拂了拂鬓边乱了的发丝,抬起头仰望那遍体红光的钟楼,是的,那是钟声,在山谷间徘徊。
钟楼内,棕褐色眸子的少年,正一边用力撞击着钟体,一遍向着船只群聚的码头挥手呼喊。
她被夕阳染红的脸颊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向瓦塔,谢谢你!
她默默地说。
往事
易亚娜和向瓦塔一起度过了童年,
有一次易亚娜弄坏了向瓦塔的魔术球,
正怄气的时候,有大人逗问向瓦塔:
喜欢和易亚娜在一起吗?
向瓦塔气嘟嘟地回答:
谁喜欢她了!
要是喜欢的话,
就让我去钟楼敲钟好了!
那时,在小孩的世界中,就像登天一样——钟楼的高度,是永远也不可能去到的地方吧?
除非你是个不自量力的傻瓜!
作者后记:
此篇为作者整理散落在人人(校内)和QQ空间内的文字中的第一篇。
它第一段话早在2009年的本科三年级时就已有,但直到2013年研究生二年级时才写完。这篇和本科同时期的《双生的鱼》(人人)、《月下飞羽》(人人、QZone)开始,是我逐渐用文字触摸自己的幻想世界和抒发情绪的起点,虽然风格略不同,但每次自己读的时候都还是非常有感情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写文字只是抒发一些情绪,夹带一些想象和叙事,完全没有想负严肃写作的责任。
写这篇时幻想世界主要受影响于:英雄传说系列游戏(海之槛歌、空之轨迹)、伊苏系列(7&起源)、《格兰蒂亚2》、《冰封王座》的剧情模式、和洛夫克拉夫特的“克苏鲁”系列作品。
故事就像一个小品,描述的是在瓦伦西亚城青梅竹马长大的易亚娜(公主作为另一公国的质子)和向瓦塔(城内平民,成为屠龙工会的猎手手),因为质子交换期满,易亚娜要回国,时值港口分离的一段情景。在当时算作是一个小品的写作训练。
其余各篇将陆续移植到简书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