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老圃
时间 / 甲午岁末
地点 / 青石山房
入冬后的天气忽然变得寒冷起来，村头的老杨树上最后的几片叶子也飘落在麦田里；一垅一垅的麦苗失去了往日漂亮的嫩绿色，铁青的叶片上结满了冰霜，像是穿上了厚厚的防寒服；刚经过夜雨滋润过的土地开始僵硬起来，小河里结起了薄薄的冰层；棕黄色的蒲草似乎抵挡不住突然袭来的严寒，在凶猛的西北风中瑟瑟发抖；几只喜鹊在麦田里找寻着可吃的食物，一会儿，又引来了一群麻雀，原本清冷萧索的气氛立刻热闹起来。
母亲说：“一场雨一场寒，十场雨穿上棉"，冬天像一位不速之客，不期而遇地到来了，来得那么悄无声响。
对于孩子们，冬天并不好过，那年月的冬天比现在冷得多，很多孩子们身上穿着一件棉袄，下面穿着一条筒子裤，没有内衣和内裤。脚上一双单鞋，废旧的轮胎底做成鞋底，又厚又硬，薄薄的鞋帮，不能御寒，几乎所有的孩子没穿过袜子，淘气的孩子很快让鞋子前后穿帮，活像一双双吐着牙的布老虎，心秀的孩子会用麻绳和铁丝系好继续玩耍。
棉袄的袖口和前胸的布面上油黑锃亮，因为常年将它们当做抹布和鼻涕纸，越是天冷孩子们越是不爱洗脸，紫红的脸蛋上像抹上了脏泥巴，擀了毡的脑袋活脱是个小刺猬。平时大人和孩子们都会保持着一种相同的姿势，把两手插进袖筒里，除了非做的事情外，一天到晚都不拿出来。
风吹着树枝和电线，发出怪兽一样的吼叫声，人们都猫（mao 轻读 北京土话 闲待着的意思）在家里不出来，看着窗棱上的太阳，等它爬到山坡上。“一九二九难出手”，正是这个时节，虽然不是很冷，但最难将息。
一进三九，气温更低，河上的冰越来越厚，越来越结实，谚语上说：“三九四九冰上走”，孩子们拿着自己做的冰车、陀螺小心翼翼地试着走上去，然后在上面追逐、嬉耍，打冰出溜，抽陀螺。
人们掐指一算，五九、六九，春天快回来了，就在树上打探春天的消息，“五九、六九抬头看柳”，看柳树的梢头上是否已经返青发绿，绿，就是春天的模样，春天的颜色。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人们看到柳枝上发出新鲜的嫩芽，柔软的枝条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有一种声音从遥远的南方传了过来，听，那是春天的脚步的声音，人们遥望着长天，盼望着最懂得时令变迁轮回的大雁，大雁没有来，河里的冰也没有融化，人们企盼春天的心早就到了，“七九河开河不开，八九雁来雁不来”，人们在这种急切的心情里终于盼到了“九九加一九，牛郎遍地走"。
春天如期到来了！大地像突然从睡梦中醒来，蛰虫始振，万物复苏，孩子们在草地上撒欢，撵着送粪的马车跑来跑去，车把式把系着红缨的鞭子，在空中抽得山响，人们耕地，播种，种上一年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