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黑下来,时机就到来了,这时候就可以悄悄走向一只山鸡,那些家伙在夜里是睁眼瞎,就在那里愣愣的,等你来捉,只要快速扑过去,就是一只野山鸡到手了。晚上呢,你就可以选择,炒或者是煮,这就随意了,或者是更诗意一点,包着锡纸,在泥巴里烧,做成叫花鸡也是可以的。但是还没有这么奢侈,那锡纸在近年才流行起来,多年前是很难得的东西了。
这就是朋友们经常谈论到的趣事了,可是东辉想到这些,他感觉很遥远,那时候距离现在已经十余年了。
离开家乡十年,想起家乡来,总是首先就想到的是夏天的夜晚以及夜里捉拿的山鸡。那些时候夜里的空气全不与现在相同,自由而凉爽,加上山林上响起来的阵阵的松涛,蟋蟀也在田地里吱吱地叫,暗暗地只看见山峦连绵起伏的轮廓,这时候月亮还没有升起来,没有照亮大地,却已经让山后的天空亮了起来了。
而现在,尤其是夏季,早上信誓旦旦说要去哪里,可是到了晚上也还是吹着空调,一步也没有走出去,这样的日子很少,前提是公司要不加班,并且要在周末。不但在白天,夜晚也是这样的,站在阳台上往下看,窗台上的文竹呢不死不活,夜也不像个样子,光亮如白天,看着远处的龙屋山,近处高楼上的大灯照耀着烫金的大招牌,东辉是没有心情去看那些字眼了,不是KTV,就是大酒店,这时候他也愤愤而不平起来,实际上先前他也不会这么痛恨城市的。
即便这样,东辉还是经常听到有人在羡慕,羡慕他在此处的生活,羡慕他在此地的工作。
“你要是知道我是如何地想看海,你就一定会觉得很幸福了。可是你这个家伙经常是来一句,其实也就那样,真正的让我想去掐死你,你那是站在树荫下说着天气热,你却不知道我就是在炙热的太阳一直在奔跑,一直在荒漠里寻找一个绿荫的人。”东辉的哥们正文就是一直和他这样说,而他一直在新疆。
那家伙也算是儿时要好的伙伴。他还经常提到,家乡那一个裂开大口的石头,从那里进去说是一直要通到北县的溶洞,那毕竟有些可怕,北县的溶洞离这里就有几十里了,山险水恶的地方,连着那说话的语气也是带着险恶的传说,那时候正文以及东辉都想真正地见识一下那些未知而深奥的大洞,将这样的一份好奇与心情也就带到了异乡。风吹到那儿就到哪儿生了根,这是对于蒲公英潇洒、诗意的描绘了。正文感觉当年那一种羡慕对于远方,对于蒲公英的羡慕是多么的悲哀,那一种居无定所的生活,现在总算尝试一个遍……说什么也不想要了。
先前的浙江那是不用说,吃力气饭那时候还狠不下那个心来,毕竟十六岁,还小;再者是帝都吧,北京,可是做了餐厅服务员不久,就进过了一次传销,几个月才被解救;销售却是在深圳干的稳当了,这好歹也算是个大区的经理,所以就一直游走于深圳周边的各市。不说别的什么,就是一次大的商场系统搞个退货吧,你就要忙上几个昼夜,在微信圈里头说着那些激情洋溢的,似乎是打了鸡血的文字,周末也是休息不了,一周里有至少三天是夜里一点回来,东辉也是纳闷:“这个姓后的到底要羡慕自己什么,生生是脑子生病了。海,看海?那还能当饭吃?”
在这样的破旧而昂贵民房的阳台,看到月光才记起,哦,今夜是农历十四,话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那你是说农历,可是现在呢,十四和十六差不多,十七和十四也没分别,鬼才有心情昂着头天天看夜空,要不是腿受伤,鬼才给他放假。这是和东辉的想法。
然而这样想着就生气起来,那月光下远在千里的故乡就是更加可爱了。
他是愿意出逃的,就像今天去商场回来打的的一个师傅所说:“当早上起来的一切热情,在那楼盘下经过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没有了,就是刚刚看到那一平米五万的横幅,不几天就被换成了五万三,我不想在这里!”因此,家乡的可爱就是越来越觉得近切了,实际上对于这样的小伤他是向来不愿意想家人提起的,只是现在好了,也终于没有什么大碍,这就可以告诉家人也无妨,反正他们也不用那么担心。
逃,是不能够的。这东辉自己知道,家里还欠着一大堆的债,他可是不敢叫父母长久地背负着这些在别人的面前抬不起头。然而精神却是能够回去的,他时常这么想。
就在这样的夜里吧,月亮也刚刚升起来,不要狗,太吵了,跑起来又是叫,拿着一个很亮的手电筒就好,在雁山沟或者是小东湾的树林里,注意草丛和矮树枝头,还没有到七月可是野山鸡已经孵过小鸡,渐渐地已经长得壮实起来了,如是运气好,正在草丛里睡着野兔也是有的,不要被迷惑,那家伙就是睁着眼睛睡觉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去逮住就是没错的。那么这一个晚上的夜宵也就有了。
这样想了许多,以至于夜里睡觉也是做梦了,东辉梦见和伙伴们满山遍野地跑,却是什么也没有逮到……
第二天东辉一瘸一拐地去上班,为了叫他回去,他们的经理已经打过几次电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