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人,那些事——我的奶奶

前记:最近一直想着要写写我的家,写写奶奶。但一直没有动手写,下面这篇是三年前在学校参加感恩征文活动写的,今天把它放到简书,就算是为接下来的写作开个头吧。

我的家乡处于四川和陕西的交界处,是一个落后的小乡村。连绵起伏的山势包裹着小镇,仿佛是一道天然屏障,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浮华,同时也隔绝了财富。

即便如此,我总觉得那里是特别美的,拥有大自然赋予的神奇和珍宝。

春天充满了繁花的烂漫,红的、白的、黄的、紫的,漫山遍野地开放,热闹极了,安静了一个严冬的鸟儿也欢快地出来叽叽喳喳个没完,一片鸟语花香中勤劳的人们开始忙着播种;

夏天渗透着果实的甘甜,樱桃、蜜桃、李子、苹果……家家户户的园子里都能见到,偶尔听到几声犬吠和孩子的嬉闹声,那是馋嘴的小朋友在摘别人家的果子呢;

秋天散发着丰收的喜悦,稻谷、玉米、土豆、红薯……田野里坡地上,到处是忙碌的身影,每当到了收成的日子,乡里近邻都是相互帮忙,你家收完我家收,一群人集中在一块,忙得热火朝天,常常能听到他们口号般的吆喝声,劳累里夹着喜悦,透着悦耳的淳朴;

冬季笼罩着辞旧迎新的安适,山川,树木,花草,鸟兽……大自然归于静谧,人们却热闹了。外出务工的人们全回来了,家家户户都开心地准备着迎接新年。逢到赶集的日子,街上人一下子多了不少,走在拥挤的人群中,还得当心不要被人们背上的竹篓刮到。有的时候也下大雪,雪盖住了山头,白茫茫一片,很是安静,仿佛一切都睡了,这个时候人们便不出门了,一家人窝在家里围着柴火摆龙门阵好不温馨。

就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我的奶奶,度过了这样的四季,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又一年。辛劳地忙碌着同样的事情,不知疲倦。

奶奶并不是出生在这里,在她还小的时候,适逢大饥荒,父母因饥饿而死,她随着几个哥哥长途跋涉来到了这里。然后又因遭嫂嫂虐待,跑了出来,被人收养。然后便在收养她的父母那处落了根,也就是我们现在的家。

我还小时,时常听她讲起小时候受的苦,心里暗暗想,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她,不再让她辛苦操劳。我要赚很多很多钱,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不用再辛苦,一家人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我一直以为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实现这个梦想。可是就在我高中的时候,我奶奶生病了——肝硬化,当时在我们那里的市医院,医生说活不过一年,然后我爸妈带奶奶去成都检查,现在我奶奶靠着药物,已经又过了四年多。

每次,我一想起奶奶的病,眼泪就忍不住往外冒,我还没有来得及长大,还没有真正的孝顺她,她却时日无多了。亲情最无奈的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在”,在学校时我最怕的就是有一天接到传来噩耗的电话。一次课上爷爷突然打来电话,因为在上课,我切断了,但心里却已经胡思乱想,生怕是奶奶出了什么事,下了课急忙跑去回电话。好在,只是村上统计,问我是在哪个学校。当听到奶奶的声音时,提起的心才算是放下了。

家人中,我与奶奶相处的时间比较长,所以也格外依赖她,心疼她的辛苦。从我三岁起,爸妈就交替着外出打工,到了十岁,父母双双外出,我就跟着爷爷奶奶,爷爷经常不在家,家中的事都是奶奶在操持,要为几个孙子孙女洗衣做饭,要喂猪和牛,还要干农活,同时要为她外出打工的孩子们操心。

那个时候不懂事,还总是闹脾气,跟她顶嘴。后来慢慢的长大了,上了初中,懂事了不少,不过却还是不会为她分担家务,反而每周回家都还要劳她为我张罗好吃的。现在想起来,特别后悔那个时候没有帮她分担一些,让她少辛苦一点。

奶奶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她的孩子们,什么好吃好用的都是给孩子,自己却舍不得多花一分钱。比如,她每次赶集都会背一背篓的零食回来,而她自己却是连一碗面都舍不得吃,宁愿饿着肚子走一个多小时回来热剩饭吃。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星期六,她眼睛不舒服,总是流眼泪,我说,让她去医馆弄点消炎药。她说,明天要去赶场(也就是赶集),到时候再去买药。第二天,奶奶早早地去了街上,我要中午才去坐车上学,在离家不远的路上,碰到回来的奶奶,背着一整背篓的饼干水果什么的。她看见我便停下来,把背篓放好,要给我拿一些吃的。然后我问她去买药没有,她说,“没有,不用弄药,过两天就好了,药贵得很。”当时我的眼泪就突然要出来了,我不想让她看见,匆匆告别就走了,背着她,我的眼泪就决了堤,止不住往外流。其实买药只要几块钱,那些零食都好几十了。

这样节约又大方的奶奶,让我心疼,却又无能为力,还得接受她的好。

我读书越走越远,高中到了县城,要国庆这样的长假才可以回家。每每回家,奶奶都会准备很多好吃的,甚至有时候我无意中问起的吃食,下次回家一定能吃上。

每次回家她都会塞钱给我,两百三百的给,每次不要,她还不高兴。有的时候见她都要哭了,我只好接下。其实我只是心疼她,她要干多少活,挖多少草根,捡多少野菌才卖那几百块钱啊。

每次想到奶奶的钱得之不易,而我却将它花得随意,心里难免自责。当奶奶生病之后,这种自责便越来越深。

她的病恶化到那种程度才去检查,都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节俭。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不舒服,便一直当感冒治。我的父母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务工,时不时可以回家帮忙干农活。一次我爸妈回家见她不舒服,面色蜡黄,便要带她去检查,她却不愿,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病。

后来我爸妈回到工作地点,觉得不对劲,因为我奶奶的两个哥哥都是患肝病去世的,害怕奶奶也得了这个病,便决心一定要带她去检查。但无奈那段时间一直下大雨,出行不便,就这样又拖了一周多的时间,然后回到家硬逼着奶奶,带她去县城里检查。

这一查便查出了问题。若不是后来我爸妈带着奶奶去成都,也许奶奶早就不在了。我深深记得,当时带着奶奶在县城检查完,爸爸便去深圳了,后来奶奶自己说,她当时见医生的神情,就知道不太对,送爸爸上车的时候,心里想着,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当时也忍不住哭了。

事后我总是想,如果不是她对自己那样苛刻节俭,把钱都给了我们,也许病情就能被及时发现,早就治好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要服药,而且只是能抑制病情。

现在奶奶每天都要服二十几块钱的药,却还是一如既往的给我塞钱,而且上了大学之后给得更多,我每次接过都觉得很罪恶,可是又不能不要,不然她会伤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学习,再努力学习。不要辜负她的期望。每每我想懈怠的时候,一想起奶奶,就不敢贪玩了。

奶奶现在仍然干很多活,尽管我们都叮嘱她不要太累。近两年,村里有人开了养殖场养牛,会买草,夏天草多的时候一毛钱,一毛五一斤,秋天两毛钱一斤。奶奶竟在割草卖,我们听到这个消息都很生气,后来她说不卖了,我夏天回去却发现她还在卖,只是瞒着我们,还不许弟弟妹妹告诉我们。

爸妈和姑姑给她的钱她都不要,有的时候接下了却是给他们存在那里,她也不用。今年暑假,在新疆种大棚蔬菜的姑姑回来给她拿了一千元,她却悄悄在姑姑的包里塞了一千五,说那五百是给小表妹的。

这样的奶奶真的是让我们又气又心疼。让她不要做那么多活,她说,不干活哪来的钱,吃什么。给她钱她又不要,还反倒给你钱。她的一生都是在为子孙忙活,即使儿女都成家了,但还要为他们的家庭操心。我的小姑姑闹离婚那段时间,她每天都焦虑不已,甚至有一天在集市还差点被摩托车撞到,以至于后来急出了病。

奶奶待乡里人也极其和善,跟周围的关系处得很好,我有时候甚至想,不是说好人都有好报吗,那上天能否怜悯我的奶奶,让她再多些日子。我只希望奶奶能多活几年,等我自己有能力去孝敬她。

我的理想就是将来能写故事,写我的奶奶,我的亲人,我的家乡。而我现在正在努力着,微笑着面对每一天,和善对待身边的人,积极地去充实自己。希望奶奶能看到那一天,在剩下的日子里轻松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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