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去,小区还是满屏的绿。
截止目前,海口秋的气息还不够浓重。即使今日感觉到丝丝凉风,却更像山雨欲来的前兆,跟着乌云一起逗留人间,过了半晌,又了无影踪。
此刻,故乡的秋是真正来临了。
那里的秋,不似郁达夫的北国之秋,那样厚重,那样悲凉;那里的秋,也不似南国那般姗姗来迟;那里的秋,在夏尽的时候,伴着长江千年的风飘飘然来了。
有多美,你知道吗?
犹记得小学四年级写了一篇作文,除了秋天,每个季节都在我的文字里有自己独有的田字格,春的花红柳绿,夏的蝉鸣蛙叫,冬的冰清梅傲,都舒展自己的美,唯独我没有写秋。
那次,叔祖父翻看到这篇作文时,看到秋老三直接一字未提,连连皱眉,推着那黑框的老花镜,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秋才是最值得写的,春华秋实,这是收获的季节”。
少不更事,脖子一扬:“我不喜欢,没话写”。接着,不耐烦跑出去了。
后来,年岁渐长,第一篇获奖作文,竟是我无病呻吟强说愁的秋。
如今,我已多年没有在安庆的秋天里走过了,我却愈发忘不了她的美。
那个如甜橙般香甜的日子,有吃不完的果子,也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更有看不完的景。
院中笔直的枣子树,鸟儿在梢头挑选那香甜的枣,尤其那红得如血一样的通透的,通常都是鸟儿悉数啄了洞,那半红的更多到了我们几个孩子肚里。
那时候精瘦的奶奶还在世呢,她通常一长竹竿用力一打,打得远处鸟儿远远观望,喜得下面几个,四散在院中乱窜,耳朵竖着,眼紧紧盯着声音更大的地方,一个小跑就扑过去,时不时还被落在背上,屁股上的枣孩儿戏弄一下,抢的乐,枣的甜都可以把这些小痛忽略了,反而觉得好笑得紧。
除此以外,家家院中绿莹莹的叶子下,圆溜溜的像黄灯笼一样的橘子缀满枝头,空气里都是酸甜的味道;那饱满的柿子也不甘其后,一个个虽然是半藏着身子在手掌大的叶下,那露出的橙色却更加显眼。
远处隔着池塘的三奶奶家满园的丹桂香随着直来的北风,把清香洒遍屋前屋后,甚至秋鸣的深夜,梦里都是那黄色的小细碎带来的雅致。
这个时候,奶奶更忙了。
那些喝着洗澡水长大的南瓜藤爬得哪里都是,有的牵引到低矮的桃树上,有的伸进了竹林和蓬草里,有的干脆在屋檐上悬着,还有的在浓浓的树荫下,就只剩那细长的茎,没有长出其他的茎叶让其儿孙满堂,其他都能让奶奶翻出那肥硕的南瓜,一个个都像鼓满了气,奶奶那布满青筋的手摸着一身疙瘩的南瓜,感叹道接下来又省了多少鸡鸭粮。
院里有院里的热闹,菜地里,塘埂上,田野里是秋总也掩饰不住的华贵。
枫树红了、黄了一树,北风吹过,飒飒作响,远处山头都被染了色,仿佛随时有片火焰将痛快地燃烧。
田野里,白色的,黄色的野菊花东一处,西一茬,除了吸引花蝴蝶在田埂忽上忽下,还把孩子们引来,编出了一个又一个带着草香的花环。
金黄的稻田里,那手握弯弯镰刀的人也把腰弯进金色里,若不是黄色的草帽在移动,还有偶尔抬起的灰的、红色袖套,都以为田野都在金色的波浪里流动不止。
……
故乡的秋,如今都封存在我的记忆里,更多是儿时的样子,且有着共同记忆的奶奶已静眠地下多年,活着的人都已长大,散落在天涯。
但我知道,现在的我们和故乡一样,走向了更广阔的天地,带着怀恋,无论岁月如何更替,依然欣欣然成长,丰盈着自己的生命。
我爱你,故乡的秋,唯有痛快地对你表达,可消减几分对你的思念,愿你今夜寄一片枫叶,飘一缕桂香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