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就连
你我相约定百年
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壹)
我是被天息从山里捡回来的。
云舒,只因那天,天上云雾舒展,天息便草草了事,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并把我带回了这个临湖离世的家。
从此,我便与天息相伴,时而浪迹天涯,时而悬壶济世。
我天资愚钝,直到我为人五岁才开始说话,十岁方能独行彳亍,十五岁才懂得悲欢喜乐。
可我记性却不差,我轻轻楚楚地记得那年天息将我从山里抱回来时的漫天大雪,白了整个青峰,也白了他墨泼的发。
记得我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眼里满满溢出的惊喜,比我至今见到所有的繁星都要明亮。
天息识得百草,精通医术,常常悬壶济世,落得妙手回春,不惹铜臭。
天息爱茶,势必要品得天下香茗,集得高雅真谛,识得参禅悟性。
在我记忆里,天息他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白锦墨发,疏朗清逸,眉间带着离世的慈悲,眼里总是深深浅浅的烈。
我不懂什么是俊朗,什么是丑陋,我只是觉得,看着天息,我便是欢喜的。
他仿佛不曾年少总角,不曾耋耄老去,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刚刚好的年岁,沉淀沧桑的魂灵。
山中常常有人慕名而来,希望求得天息妙手仁心,治好百病。
可是,却极少有人找得我们。天息总是说,人生在世,要修得机缘。
天息说我心软,总是帮他们找到上山的路,找到天息。直到天息告诉我,救死扶伤是要付出代价的。
起初我不信,直到一日看到天息黑发中有了一两根白发,我才惊醒地知道,前来山中求药的皆是走投无路的疑难杂症。生死攸关,天息救他们,是破坏了生死轮回,是折寿的。
从此,我便在山中布上迷阵,以为便没有人可以找到天息。 直到我十七岁那年,山上稀罕地来了一人。
(贰)
那日天息去山中采药去了,我一人在家也不敢应答。以为那人等些许便会离开,可未曾想到那人居然就地等候,未有离去的冲动。
等到黄昏时分,我想着天息或许快要回来了,终究忍不住出去与他交谈一二。
可那人空长着一副好皮囊,性子傲慢,且目中无人。与他说话,却不应答,把我视为空气一般,让我气得索性再也不管他。
他衣衫被霞色染成了水湖色,明是青涩年华,却在黄昏之下忖得惨绿,我见他抬头望着天穹,目色悠远苍然,居然与天息一般无二。
等晚霞褪去最后一丝霞光的时候,天息终是采草药回来了。
我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并告知有人在等他,天息起初皱眉,随后却也释怀一般地对我笑着。
天息将草药兜给我,“云舒,去湖边把草药洗好。”
说罢,他便向那男子走去,我远远见那人站起来,风吹得他衣袂摆动。
那人说,“天息,你怎愿独自生活在这荒凉的山里?无人与你说话,你不孤独吗?”
天息笑言,“你不是我,又怎会知道我是否孤独?九渊,他们已经同你一样找到我的踪迹了吗?”
那个叫九渊的摇摇头,眼里却渐渐透出担心,“可这总归是迟早的事!你不属于这里,何必强留?难不成你还是不死心?”
天息低眉温雅一笑,眼里讳莫如深,印着霞色,而影子却被拉得很长。
他们入内谈话,我听天息之言在湖边清洗药草。直到夜深之时,看着远处黛色深沉的山峰,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敛了药草就往屋内跑去。
恰时,天息同那叫九渊的男子从屋内走出来,见我神丝慌乱,天息道,
“夜深露重,九渊还是早日下山。我还有余事未有完成。”
九渊叹口气,青涩之颜却常常使我觉得看尽浮华。他对着天息拱手一礼,叹然,“天息,我此番一去,定是荣冠加身。待你圆梦归来,我在蓬莱侯你佳音!”
说罢,便起步离去,不需片刻,便已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再也寻不到一丝半点的踪迹。
我不安地拉着天息的手,冰凉却不浸骨。只是抬眉之间却恍惚一瞬,看见天息一头墨色长发变成了如银青丝,许是月色太过清冷,才以至于让我看花了眼。
我无法想象天息苍老或是颓疲的样子,可天息却说,“人终究是会老的,等老得不能再老时,便就死了。”
我害怕与天息分离,更惶恐天息说这样百般无可的话。可自从那个叫九渊的男子来过之后,我总是不经意间在天息身上看到了疲累二字,那是苍老的无可奈何一样。
那日,天息又在湖边那棵几近枯死的桃树下看着远山的黛色,我走过去,天息便淡淡问道,
“那日所见的男子九渊,你,觉得如何?”
我一愣,心里却说不出的烦闷,我回说,“自不及天息一分好!”
天息低眉笑,却让我觉得那是很苦的味道,天息又说,“你总归不能一直陪我待在山里,红尘万丈,千山万岛,你总该独自去看看的。”
我咬破了下唇,血腥甘甜的味道弥漫而进。我抬眉看着天息坚定的双眼,心里却万般难受,我摇头,
“天息,我不走!”声音颤颤,却又坚定无比。天息,你是否已经开始厌恶我了?一心想将我赶走,然后再也不能与你相见?
天息说,“云舒,明日过后,你我便整整相伴十七载!足矣!那公子九渊有经天纬地之才,主司帝星,你跟着他,衣食无忧,富贵尽享。何况,他并非薄情寡意之人,将来定会对你很好。我也……放心了!”
我心里不安,可天息的样子却如平常。
“天息,这就是你所愿?把我交付他人,不让我再陪着你?”
天息说,“是我无福!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总该给你找个良人。”
天息的坦然,让我心里所有的不安都烟消云散,取而代之,却只剩下眼里天息淡淡的样子。
原是我这许多年自作多情!我从不忤逆天息的一言一行,面对天息的凉薄,使得我每到夜深,便不由自主地想,天息这样仙风道骨的人,是不是其实是没有心的?
而后,天息靠坐在桃树下,身影尽觉疲累无比,他望着我,微笑道,“云舒,而后岁月,便可自在活着。”
我总是想到他那时清清淡淡的脸,犹如刀刻一般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叁)
不到半年,那个叫九渊的男子便又上了山。
只是这次,天息带着我,亲自站在迷阵之外等他出现。
他一身风尘未尽,手中紧握一株莲花,出现之余,面色发白,说不出的古怪。
天息莞尔一笑,优雅从容地道,“九渊,不是我不死心,而是天道酬勤,因果报应,这是我的劫,便应由我去化解。”
我听不明白天息的意思,只是觉得这字字之间皆是漫长蹉跎岁月里而化的沧桑和无可奈何。
尽是觉得,数载光阴,千般挫折,也终究不过这一句话。
这是天息的劫,亦是我的命!
那人看着我,目色幽深无比,面上却又了然奈何。我看不懂,更不愿去懂!
他走过来,将手中莲花交到我的手上,“这是蓬莱今朝开的第一朵莲花,就当初见之礼。”
蓬莱……那是海上遥远的传说,可我知晓,那并不仅仅是天马行空的想象,那里是天息的故乡。夜深人静之时,“蓬莱”这个名字就一直萦绕在天息呢喃里,带着深深浅浅的哀,寄托着他内心里对故土的羁旅牵绊。
可我不知为何,天息他,从没有打算回去……
而后几日,九渊便在山中住了下来。
九渊问我,“你可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手中摆弄的药草被惊落,落在了湖中,荡起阵阵的涟漪,可我却无法回应他。我知道无论我愿意与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息愿意如何,我听天息之愿!
我问他,“蓬莱较之这里如何?”
他沉默些许,终究低眉一笑,怅然无比,“那里是仙境,没有人间烟火。”
我不知那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可是看他之颜,我却觉得那并不是一个自由的地方。
可是,他却又问我,“你可愿意去那里?和我一起。”
我回答他,“天息说,他为我找了良人,我本自然是要随你去的。只是,我离开,天息他将如何?”
九渊没有回答我,可是他的眼里却混沌不明,显得低沉而惆怅,甚至是悲凉透顶的。
我心里越加不安,提步就要往回跑,他却没有拦我,他知道,天息已经离开了。
我发了疯似的找他,叫唤不应,我找不到他一星半点的痕迹,他就像这么多年来的一场幻象,梦醒了,他便再也消失不见。
可是,天息他,如何忍心这样不告而别?如何舍得留下我一人?
我感到惶恐,因为天息的了无踪迹让我恐惧地认为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他。
天息最舍不得惹我哭泣,我便哭得撕心裂肺,我不知哭了多久,只是觉得头昏沉沉的,声音也渐渐发不出来,甚至很多时候,我看不清东西,我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一样。可是天息,终究下定了决心,不再出现。
九渊说,“你别哭了,我带你去找他。”
“我要在这里等天息回来!”
这个世上,我不念想荣华安稳,不向往千山万水,什么自由,什么洒脱,我都不羡慕,这个世上,与天息相依为命开始,我便只牵挂他一人。
我知道他的不告而别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最是疼我,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可是九渊却说,“你终究不了解他,云舒,你可知道,他究竟是谁?来自何处?目的如何?心里又有什么牵挂?你终究就像个孩子,在天息心里,永远都长不大。”
不是这样的,我与天息……我与他……我感到窒息,却不得不接受脑海里涌现的事实,我与他……终究……又算得上什么呢?
这十七载,我从来都不曾了解过天息。只知道,他是将我从山中拣回来的,然后育我长大,此外,再无其他……
我恨九渊,他总是看得明白,把我们掩埋在心里的真相鲜血淋漓地解剖出来,然后又残忍无比地一刀刀划上伤口,最后,什么也没有剩下。就如同如今的山中,少了天息,就像失去了所有的生气一般,整个山林都在沉默。
三天以后,我在湖边找到一身墨色的九渊,那天,铅云浓重,他正对着那棵已经枯死的桃树,面色凝重,目光闪烁。
我下定决心,对他言,“九渊,我随你去蓬莱。我想找到关于天息的一切。”
九渊说,“云舒,若是天息永远不再回来……”
“不会的,天息一定会回来。”
在天息失踪五天后,我随着九渊离开了浮山,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我只愿找到天息,带他回家。
(肆)
大地仙乡列圣曹,蓬莱分合镇波涛。 瑶台影蘸天心冷,巨阙光浮海面高。 五色烟霞含玉籁,九霄星月射金鳌。
曾听书中所言,蓬莱仙境如是,今此亲眼所见,才觉尤为甚之。
与九渊渡海五日,海上升起浓雾,雾中悠悠扬扬有歌声传来,九渊言,有海妖在此作法,迷惑人心。
歌声之处,我仿佛听到有谁在唤我的名字,声声悲切。
九渊说,“你定是中了幻术,等过了海雾,便可到达蓬莱,云舒,你可还有什么凡念未了?”
我不明白他的话,尘世千万,与蓬莱又有何干?
“蓬莱方一日,世上已余年。何况,你跟了我,尘世千年也不过转瞬之间罢了。”
我心里一惊,就想掉头离去,可是四海茫茫,我已无路可回。
我压制住震怒的情绪,低喝道,“为何瞒我至此?可是天息的意思?”
九渊叹言,伸手蒙住我的眼睛,然后,我便浑浑噩噩,提不起劲来,最后的印象,便是九渊飘渺的声音,他说,
“这是……天息最后的意愿。云舒,你安心,蓬莱之上,再也无人欺你。”
原来,九渊是蓬莱之主,看他凡尘青年之貌,却不想天地悠悠,无人知道他活了几岁几载。他为蓬莱而生?还是蓬莱因他而在?
蓬莱山琼之处的有一莲池,通西天梵音,乃是蓬莱圣地。
我初到此地,泪忽满沧眼,原本一池衰败之景的莲池突然绽放满池芳华,天穹之上,破云的束光散下,佛音阵阵,乃是大乘菩提慈悲之音。
我想起来了,原来,我本是蓬莱山上这千万芳客中的一株莲华,日日倾听佛音,池中蛟龙见我通晓灵性,欲把我吞食,天息见之不忍,便将我化为人形。
那日,漫天飞雪,白了蓬莱青峰十里,也染了天息苍苍白头。
难怪我习做人之法往往天资愚钝,参悟甚晚。原是天息破坏修炼之法,逆天改命,为我筑得人身。
可蓬莱是修法参道之首,为了稳固世间的公平道义,是断断容不得我的存在的。
我想起天息问我,“云舒,活下来是为何?”
我指着满池莲华,说,“我化为人形,便有异于它们,十年百年之后,它们仍在原地,而我却不知在何方天地了。天息,这是何等自由惬意之事,终其一生,也要为自己活过。”
天息听后,便释怀一笑。我记得,那双眼睛,明亮而清澈,我也记得天息的样子,温暖却洒脱。
天息便说,“那好,云舒,天地之大,我便带你一并看尽。”
九渊说得对,我与天息相处数年,我依然是不了解他的。
我死于那年的玄雷之下,只因我逆天而生,逆天而长,便引玄雷之法,让我灰飞烟灭。
而我也终将记得,天息横在我面前被雷劫劈得一身血污的样子,仿佛这个天地转瞬即逝,唯有他的笑,清清淡淡,随时便要风化了一般的薄弱。
我闻到他血的味道,他伸手过来遮了我的眼,血顺着他的掌心在我脸上滑落,于嘴里时,满口都是涩甜而冰冷。
天息他为我挡下最后一道玄雷,让我不至于灰飞烟灭。
骤风不绝,雷鸣乍响,我却只听得他温润清和的声音,那是我死前于我耳边最后的绝响,
他说,“云舒,别怕,别怕……”
满池莲华,露珠而泣,前世因果,大抵如是。
天息,你我一生,怕是再无好果!!
(伍)
整个蓬莱都在传,九渊从海外带回来的女子将成为蓬莱的女君,和九渊一起,成为他们的王。
我终日待在莲池,并不想介入这蓬莱的是是非非。我常常想起天息,这么些年,相依为伴的日子,当年被我忽视掉的许多细节,如今竟然如同魔障一般清晰无比。
一如,天息墨发之间常常银雪如丝,是灵力枯竭,将要羽化的前兆。
一如,那年九渊于天息之言,天息,你怎愿独自生活在这荒凉的山里?无人与你说话,你不孤独吗?我到底明白,九渊的视若无睹,只因我十七岁之前,魂魄不稳,人不得视,直到天息将一身灵力授予我,为我讨了活路,却是以命换命的结果。
一如,湖边那棵几近枯死的桃树和树下沧桑颓然的他,天息言,云舒,且去吧。
忘记过去的牵绊,一味向前,自在于世,安心活过。
这亦是天息的期愿。
我怎能不知,我的命是天息给的。
他用自己余生换我一世,一世之后,幽冥忘川,六道轮回,是为忘尽前世,世世相错!
我找到九渊,要他开启玄雷业火,断我仙基,以求天地仁慈,换回天息一息命脉,让当年偏离之道,回归正途!
九渊问我,“你可知玄雷业火意味什么?”
我说,“你们蓬莱不是最信因果?世间有失有得,我一命换一命,也不过分!何况,百年之前,便本该如此!”
九渊说,“今此种种,皆是命中注定!这是天息的劫数,亦是你的劫数!你若执意如此,我便成全你!”
(陆)
千里忘川,万里黑山,黄泉之路,幽幽而不见四方。
领路的阴差手里拿着一盏魂灯,绿色幽束缓解了我周身撕裂破碎一般的灼热!
那日玄雷之下的情景,大抵是魂魄的原因,我是再也想不起那时的撕裂燃烧之痛!我只依稀记得,我魂魄将散,是九渊以半生修为,用灯聚魂,送我入幽冥!
那阴差告诉我,有人在三途河畔等我百年。
奈何桥上,此人如同我记忆中一般,眉目温和,疏朗清逸。我想起,那年我化为人形,他站在莲池边也是这般,清清淡淡地对我一笑,却一直在等我。
“你来啦!”
我无法再流出眼泪,只是觉得周身惊颤,有什么东西从胸前溢出,快要将我撕裂。
“天息,原来我们之间竟是这般纠缠!”
我在蓬莱竟已待了人世百年。原来,天息一直在等我相见,原来我在人世寻不到他,竟是因为他大限已至,魂归忘川。
“天息,为何你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你可是欢喜我?”
天息只是言,“云舒,残破之魂,来世只怕难以有正常神智。不过三千世界,我总是会寻到你的,你可愿等我?”
怎能不愿!
“天息,回蓬莱去吧。你给我数载人生,如今,我把它还给你。”
一旁的阴差催了时辰,我不得不赶路去轮回道。天息知我心意已决,再不阻拦。
如若有可能,天息,我多么希望,来世,我能记得你!生生世世地记得!
(柒)
听说,海上有妖,闹得蓬莱附近的海域不得安宁。
是夜,九渊乘一扁舟来到海妖作怪的地方。
就像那年云舒到蓬莱之时,所听到的歌声一般,迷幻而又悲凉。
九渊起法,浓雾弥漫的海面上出现一只蛟龙!
蛟龙说,“岛主,那莲华已投胎转世多年,你是否应该将我放了?”
九渊言,“当年送你成仙之法,是你自个儿愚钝,未成大器!想来天命如此!如今劫数已过,你去吧!”
蛟龙谢道,遂转身潜入海底,扬长而去,从此消失不见!
九渊散去海上浓雾,整个蓬莱之岛尽收眼底,仙气袅袅,亘古悠悠。
自云舒死后,他曾派人四处寻找天息的踪迹,可惜三千世界六道轮回,他是有意藏匿,别人根本无处可寻。
九渊望着蓬莱,想到那是多少年前了?那时天地还是一片混沌,蓬莱从天上坠落,他吸取天地灵气,顺应天道而生,乃是蓬莱岛上主脉灵力。
他看着世间年复一年的循环往复,受着沧海桑田的岁月无恙,山河变化。
他觉得无聊,便用灵力供养蓬莱的生灵,如此有了它的繁华和生命。他游历九天,从帝圃中移种各色花草,最先修的人形的是便是天息。
九渊说,“这世间并没有任何真正的自由。你在蓬莱,没有人能压制你,不好吗?”
天息言,“我做不到,希望有人能替我完成!这世间无尽,总会找到的!”
然后,那年,他遇到云舒……
整个蓬莱又被迷雾笼罩,而九渊他置身其中,突然就感觉,原来至始至终,唯有他一人,从最初开始,便被囚在此处,生生世世,从无自由……
(捌)
这是今朝第一次月圆,天息在人世辗转百年,始终未曾找到她的消息。
不见尽头的长街之上,早已夜深人静,唯有一家面食老板还摆着摊子。
他走过去要了碗阳春,打算给一路偷偷跟着他的那位妇人。
那妇人抱着个婴孩,跪在他的面前,她说,“见先生气宇非凡,一路跟来,竟不料先生还有妙手回春,一身医术。我这女儿天生痴愚,跟了我只怕活不得长久,只盼先生仁慈,收了此女,服侍左右,得个平安!”
天息见之,怀中女婴安然宁睡,眉目间清秀灵动。
天息将之抱过,此番天竟下起雪来,白雪一点落于眉心,将她惊醒,一双黑目倒映出天息的样子,女婴便痴痴一笑。
天息问到,“此女可有名字?”
妇人摇头,天息笑言,“那便叫云舒!”
只为,全了一梦,落了相思!从此,再不负有心人!再不忘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