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雕侠侣》开头,就是李莫愁十年之后来江南陆家寻仇。
陆展元、何沅君夫妻已故,陆立鼎夫妇二人武功难敌她手。
加上武三娘、以及为了故人辗转之谊来助阵的柯镇恶,众人依旧打不过李莫愁。
陆立鼎手中的终极法宝,是哥哥留给他的一方手帕。
这方手帕,是当年李莫愁送给陆展元的定情信物。
上面绣着象征李莫愁自己的红花,以及谐音陆(绿)的绿叶。
陆展元知道陆立鼎武功平平、打不过李莫愁,希望这方手帕能唤起李莫愁一点恻隐、救弟弟一命。
陆立鼎虽武功不高、但傲骨铮铮,他自始至终也不肯自己用这手帕。
但濒死关头,他将这手帕,留给了妻子的姨侄女程英。
小小一方手帕,用定情信物来救命的常见情节,金庸却由此写活了几个人不同的性格。
陆立鼎万分疼爱自己的女儿,但事关李莫愁的生死关头、这块救命的手帕,他却不留给自己女儿、反而要给“外人”、别人家的小孩程英。
程英是陆立鼎连襟之女,和陆立鼎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
就连程英的亲姨妈,她的真正血亲陆立鼎夫人,在这种时候也是选择自己的亲生女儿。
毕竟,亲生的肯定比姐妹家孩子更亲,那是人之常情。
如果金庸只写到陆立鼎让手帕这一笔,这个亲生死重然诺的形象固然典型,但未免也有几分大而空,有意思的是后续他劝妻子的话:让双儿跟着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不好吗。
明明是一家三口惨死,惨绝人寰的事情,他却偏偏能用温馨话语来哄妻子。
重大义、轻生死的骨气,对妻子女儿的温柔,跃然纸上。
另一边,程英的形象也很鲜明。
年纪虽小,但脑子清楚、心性也非常坚韧。
整个过程中,陆无双大概云里雾里,没明白一方手帕折腾来折腾去是做什么,但以程英的敏感和聪慧,她一定清楚(虽然才只有九岁)。
程英将手帕递给表妹,说姨妈让我给你。
这是一个九岁的孩子,主动做出了让表妹活下去的选择。
如果说陆立鼎做出这般选择,是多年教育、家风、兄长人格魅力熏陶的结果,是成年人的优秀和了不起,那么年幼的只有九岁的程英愿意让出生的机会,则更让人心疼。
值得注意的是,此时登场解决问题的是“外人”武三娘。
从纠葛关系上来看,武三娘是外人,而且属于可能有嫌隙的外人。
但从实质相处过程的角度来看,武三娘是和他们生死与共的真正自己人。
武三娘提议,两个女孩儿一人一半,陆立鼎夫妇无法解决的死结问题,到她这里轻轻松松迎刃而解。
看透问题本质之迅速、提出解决方案之聪慧,她的老练、沉稳、智慧,可见一斑。
你看,平平无奇一方手帕,活灵活现写活了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