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大扁担磨蹋肩膀皮——父亲留言
春夏更岁,斯言犹在,其人见背。踟蹰多日,不宜再搁,谨以奉上为念。
一脚陷进去席草田,想拔出来,就我这细胳膊没得肉的身子骨,拿出吃奶的劲才行。他在旁边笑着就是不伸手:“你种个屁田,一根大扁担都扛不动!”少年恨意上头,总想起那个玩笑:我去刮牛粪,到了河边上,遇到一条小渔船,有小匣子的哭声,就把他捡家来了。另一个版本是:下雨天,打雷打闪打倒了一棵树,树叉上有个小匣子。这个玩笑是爸妈拿来说弟弟的,少年总感觉说的是自个。
现实总骨感的,总会让人摸到生活的刺痛,呼吸到社会底层的艰涩,思考从农村爬出来的困窘与必须。少年的肩膀皮,磨蹋了,刺痛着,都是那根臭扁担!扛不住它,那几分田就是口粮,是命,祖祖辈辈都这样的,会种田的,就能娶到老婆抱儿子。“你种个屁田,一根大扁担都扛不动!”这句话,在撕咬、敲打着我。
洗了洗脚上的泥,赶紧往学校跑。屁股上补丁,漏风,阁记头哉上的第三层补丁又破了。前排女同学(大队长家三丫头,前面两个也是丫头),今天穿了双新凉鞋,少年恨死了这几块补丁,头埋进了书本,课堂给他带来了解脱。
上到初三结束,长了毛胡子的我,心想:书里的文字变不了米饭,出去要饭也好的呀。是“一根大扁担磨蹋肩膀皮”一句话,顶得我上高中。还是“一根大扁担磨蹋肩膀皮”这句话,砍断了滋长的情愫,至今记得扉页上的话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一根大扁担磨蹋肩膀皮”一句土话,推动着人的成长、成熟,不是圣贤名言,只是父子之间搭了个手,是啊,一句话,一辈子,四季如春。
大学的冬天比乡下老家的春天更美,夏天更暖和,泥土都香上一万倍。胡子长硬了,总刮得干干净净的,打了补丁的裤褂再不会上身,二十岁的我,轻飘飘的,像极了气球,回家说起了普通话(学的是中文系),“是记不得那根扁担啰……进了两天城,会两个洋屁,就不会说话了”钻进了耳朵!愧啊,忘了爸妈!有时,能有这样的一句话,浇灭了焰火的浮夸,你不觉得幸福吗!
看《入殓师》,那颗圆润的鹅卵石和“一根大扁担磨蹋肩膀皮”话语,击溃了我的泪堤,听《老父亲》和“一根大扁担磨蹋肩膀皮”话语,我长跪不起,读《傅雷家书》和“一根大扁担磨蹋肩膀皮”话语,我明白了父亲的语言是一样的。良言如春!
初稿2017.6.18(父亲节) 寒舍
一个父亲写给自己的父亲,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