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用一只烂桶在屋侧种了几株瓜苗,然后就去山下的茶园采茶卖茶去了,常常一个月才回来。主人不在家,家里养的三只老母鸡也只能叮些嫩草,吃些虫儿,更多的时候只能饿肚子。
我们年轻人在城里上班,双休日才回来,由于种种原因,回得也不规律。可是每次回来,母鸡见了车子出现于庭院门口,必是喔喔地叫着,飞奔来迎。鸡也有灵性了,知道主人回来,就有好吃的。
下车,开门,将从城里的家中带回的剩饭剩菜混上谷糠搅匀了喂鸡,鸡就吃得狼吞虎咽。
十天半月才回来住两天,回到来就感觉一切又新鲜起来。给鸡喂了食,就爱房前屋后转转,巡视一轮了,才安心在家煮水喝茶。
庭院围墙外的一圈茶叶苗儿,去年种的,种时才牙签那么大,现在却有筷子般粗了,枝叶儿也多了许多。
屋后的茶叶也长到跟围墙外的那样大小了,一垄垄,呈弧形,围拱着我家。
小茶园外围,是樱花、紫荆花、小楠木、八角树和竹子,树长竹也长,显得年比年繁盛。
有一株野葡萄,长于屋后八角林中,藤大如小女手臂,攀爬过了三株八角树树冠,罩出一地浓荫。今春开花极盛,到秋天却没见一粒葡萄。邻家叔叔说,山里鸟雀多,常来啄食,要想多座果,明年得打保花保果的农药。我想,我要吃原生态的,明年我也不会打药水。
想起今年初夏的一个周末,妻在屋里打着油茶,煎着土鸡蛋,我则在屋南搭着瓜棚。搭也是挺随意地搭,就糊乱地交错在一起,不它跌倒就行。老人家种葫芦苗、节瓜苗和滑滑菜的苗胡乱地爬,我也就胡乱地搭个架子。
妻笑我:“嚯,水平这么高!你搭的哪是个瓜棚?”我说:“瓜爬得随意,我搭得也随意,这叫顺其自然。”
中秋节,回家休假,却看到不一般的景象:瓜蔓上架了,还吊了瓜儿;屋侧长的瓜儿,不搭架,也照样长得藤壮叶肥,结的瓜儿都老到靠土壁睡了,真是可惜,错过了它最适宜吃的香甜岁月;柴棚上让鸡生蛋的鸡窝,静静地卧着九枚鸡蛋。
这些景象让我悟出一些道理来:该长的树还是长,该爬的瓜还是会爬,该生蛋的鸡还是会生的。这叫自然,也叫天然。联想到凡尘俗世,人真的不必太过于苦累和操劳。
那些为了世俗所谓的成功而日以继夜,不懂偷懶和休闲的人,成天忙、忙、忙,到头来就一定能长久地拥有世俗的成功吗?人生最好的状态是花未全开月未圆。
见过太多的人,不惜通宵达旦,不惜透支身体,不惜长久离别家人,去奋斗去拼命,追求别人眼中的成功,到手之后,却发现成功如垒卵,如中秋月,圆后即缺,脆弱不堪,转瞬即逝,健康不再,真是把命拼进去了。
偶尔也有幸运者,能见幸于当代,成为榜样和传说,但以上帝的眼光看来,亦不过是中秋夜那只发现我吃烧烤时吐的那根鸡翅骨的蚂蚁,回巢报信搬兵后居功至伟,成为蚁族的神奇蚂蚁罢了。不同族群的蚂蚁不会去传说那只有重大发现的蚂蚁,何况人类和上帝呢。
世人眼中的成功,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也没有那么值得称羡。人生,最重要的是制定一个有条不紊的走下去也能实现的规划和发现自己的最大爱好并迷进去。有规划了,就好比瓜蔓上架,那是迟早的事,又何必争于朝夕呢?有爱好了,就迷进去,又何必像筷子一样什么都想尝试呢?迷恋一种,就足矣安放精神。
君且随我泡几壶茶,喝几盅青酒去,以一种考拉特有的懒,去看瓜儿胡乱地爬,取其天然,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