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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村,是一个山青水秀的村庄。
这里的女孩子,个个长得水灵灵的。
和桃花一起长大的,还有秀兰、碧英、晓华。
最先出嫁的女孩是碧英。
碧英的哥哥是村里第一批去往省城打工的年轻人。
他在饭店做过洗碗工、跑堂的,在皮鞋厂当过工人,在酒楼当过保安,在夜市摆过地摊。
因此,他认识的人多,结交的朋友也多。
闻少军是碧英的哥哥在饭店跑堂时认识的一位顾客。他是地道的城里人,常常去饭店吃饭。
时间一长,便和碧英的哥哥熟悉起来。
闻少军虽然是城里人,但对农村人却没有半点瞧不起。相反,他觉得农村的姑娘纯朴,不会把眉毛眼睛嘴巴画得花里胡哨,穿衣也简约大方,美得自然。
在碧英哥哥的介绍下,闻少军认识了碧英,两人一见钟情,步入婚姻的殿堂,在城里开起了麻将馆,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晓华嫁给了邻村的建平,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农村的日子虽然辛苦,但一家人却也过得甜甜蜜蜜。
伍波在省城里当厨师,和秀兰结婚以后,便把秀兰也接到省城里。自己在饭店炒菜,秀兰做服务员。下班以后,两人一起逛街,一起购物,一起散步,一起做家务……
桃花是几个女孩子里长得最标志的一个。圆盘脸、大眼睛、高鼻梁,额头前留着刘海,一条大辫子长过腰间,走起路来左右摆动,好看极了。
桃花的奶奶八十多岁了,卧病在床整整八年。照顾奶奶成了桃花生活的一部分。她每天给奶奶洗脸、刷牙、梳头、擦身子、喂饭,每隔几天就把奶奶全身上下的衣服换下来,拿到河里去清洗。
有时奶奶大小便弄脏了裤子和床单被褥,她也从来没有怨言,给奶奶换上干净的裤子和床单,自己端看一大盆脏衣物去河里清洗,一洗就是大半天。
寒冷的冬天,桃花的双手冻得通红,简直失去了知觉。每当洗完衣物,手背上就裂开了密密麻麻的小口子。桃花把手揣进棉袄袖口里,捂上好久,才慢慢地又有了知觉。
桃花不只能干细致的活儿,粗重活儿一样也不落下。一百来斤一担的玉米、谷子、红苕,她半蹲身子,把扁担放在肩上,稍微吸上一口气,慢慢地直起腰来,刚开始缓缓走上几步,逐渐地就加快了步子,小跑起来。据桃花说,挑担子要小跑起来,才会觉得更加轻松。
桃花爱美,整天穿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每当看见邻居家的小孩散着头发在田埂上玩的时候,她总会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梳子,给小孩扎上一个马尾或者小辫子,小孩立马就变得更加精神,更加可爱起来。
好姐妹们一个个都出嫁了,桃花却连对象都还没有着落。
一次,村里的小伙子强子结婚,邀请桃花去邻村帮忙接新娘子。桃花对邻村的小伙子林子一见钟情。她请五婶去说媒。五婶是看着桃花从小长大的,对她是有一百个称心。五婶去到林子家,说明了来意,把桃花的各种各样的好细细地描述了一遍,可人家林子说:“这姑娘我见过,我对她没感觉。”
晓华嫁在邻村,离娘家近,一有空闲就往娘家跑。毕竟刚嫁过去不久的新媳妇,对村里的环境和邻居,终究还是不太熟悉,哪有像娘家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样亲切啊。
晓华回娘家,总会去找桃花聊天,聊各自的生活。昔日的姐妹情,依然浓厚。
晓华的村里,有一个叫建宁的小伙子,人才一般,但是勤劳、踏实,是个过日子的人。在晓华的牵线搭桥下,桃花和建宁喜结连理,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桃花和建宁新婚燕尔,双宿双飞。每到农忙时节,他们早出晚归,忙着在地里干活,总能比别人家提前完成播种、收割。站在村口的田埂上,时常能看到桃花和建宁一路说说笑笑地回娘家。他们回来帮家里播种小麦、油菜,或者收割水稻、玉米。年轻人,总有使不完的力气。
转眼桃花结婚两年了,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桃花一心想要成为一名母亲,她要把自己满满的爱都给孩子。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成家、立业,自己的人生才算完整。
建宁陪着桃花四处求医问药,大包小包的中药西药往家里买。
熬制中药是一个细致活,建宁不想让桃花操心,他希望桃花能够完全放松自己,因为桃花求子心切,精神压力太大了。于是,他就把熬制中药的活揽了下来。一日三餐,药罐里散发出浓浓的中药味,弥漫在整个厨房里。建宁把药水盛进小碗里,递给桃花。看着桃花喝药的难受劲,建宁恨不得自己替桃花喝下去,满眼里都是心疼。
建宁虽然是个传统的男人,也想有一个儿子,能为家里传宗接代。但是,他更想看到桃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无忧无虑的样子。至于孩子麻,顺其自然,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大半年的东奔西走,喝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水,桃花终于怀孕了。
面对来之不易的孩子,桃花觉得以前吃过的所有的苦都是值得的。
建宁本来就心疼桃花,这下更是把桃花当成国宝一样,什么家务农活都不让她干,想吃什么用什么都依着桃花。
桃花整天忙着给孩子织毛衣、织袜子、做鞋子,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初秋的一个清晨,“哇哇哇”的婴儿啼哭声打破了村庄的宁静。桃花顺利生下一个大胖小子,重六斤二两。看着孩子可爱的小脸,桃花忘记了生产时的疼痛,满眼散发出母性的光芒。初为人母的喜悦,把桃花衬托得更加美丽。从此,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一个生命与自己紧紧相连。
秋天是叶落的季节,桃花和建宁给儿子取名叶子。叶子是一个贪睡的小家伙,整个月子里,他吃了就睡,睡醒了又吃,根本就听不见他有哭的时候。隔壁邻居也夸赞这个小婴儿,真是让父母省心啊,简直就是来报恩的,一点不像别的刚出生的婴儿,哭哭闹闹,把一家人忙得团团转。
在建宁的精心照顾下,桃花坐完了月子,整个人养得白白胖胖的。按照习俗,桃花要在满月这天,带着孩子回娘家。
桃花给叶子穿上自己亲手织的红色小毛衣,小家伙看起来又精神又喜庆。建宁用竹条给叶子编了一个像背兜一样的长长的摇篮,这样,他就能把摇篮背在背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叶子也能安心地睡觉。
一路上,建宁怕桃花受累,自己背着孩子,桃花打着空手,回娘家来了。
桃花的爸爸妈妈、哥哥嫂子见到他们一家三口,别提有多高兴了。好酒好菜张罗了一大桌,一家人有说有笑,为桃花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而高兴,希望她的小日子越过越好。
在娘家住了两三天,建宁来接桃花和叶子回家。回家吃过晚饭,桃花让建宁抱着孩子出去躲一躲,说是晚上有人要来杀孩子。建宁信以为真,带着叶子去镇上的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回到家里,桃花嘴里又在自言自语说着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建宁感到纳闷。
桃花有时会给孩子喂奶、洗脸、洗澡,有时却又凶神恶煞地把孩子扔到一边,有时又把孩子抱在怀里抚摸了又抚摸,亲了又亲。
这样反反复复好几天,建宁意识到,桃花的精神出现了问题了。
建宁要带桃花去治病,可桃花死活不去,说自己没病。
往后的日子,她清醒时会喂鸡喂鸭,把鸡鸭赶进鸡圈鸭圈里,犯糊涂时又会把鸡鸭从家里赶出去,惹得鸡鸭乱叫,吵得人不得安宁。有时她会跷起二郎腿,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脚尖上,脚不停地上下晃动,孩子就像在坐摇摇车一样,逗得咯咯咯地笑。有时她又会抓起孩子的两只脚,把孩子倒立着抛来抛去,看得人胆颤心惊。
桃花虽然人糊涂了,可回娘家的路却依然记得。建宁虽然对桃花有百般耐心,但地里的农活也得干啊,不然一家人喝西北风吗?他也不能时时刻刻地守着桃花。建宁稍有不注意,桃花就跑回娘家了。娘家人也有农活要干,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她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还能跑丢吗?
村里的长辈们看着桃花从小长大,对她的遭遇纷纷感到惋惜。大家伙聚在一起聊天时,也会给桃花递上一只小板凳,让她坐在旁边,由着她自言自语,傻傻地笑。
桃花有时会趁人不注意,猛的一下就给人一拳头,大家都知道她的情况,也没有人跟她计较。
可是家里有小孩的,大家就会教育孩子远离桃花,万一哪天桃花扔个石头,扔把菜刀什么的,小孩子真有可能会受到伤害。
桃花回到村里,总有一个习惯,就是到处串门。每当小孩子们看到桃花从远处向自家的院子走来,就会迅速地关上大门,从门缝里看着桃花走远了,才又把门打开。桃花有时也会“呯呯呯”地砸门,直到发现实在没有人理会,才会离开。
建宁既要照顾孩子,又要忙地里的农活,放在桃花身上的精力自然也少了。直到发现桃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家了,才跑到桃花的娘家来找人。结果,桃花也离开娘家好长时间了。
从此,建宁只要手上没有农活,就会带着儿子到处去寻找桃花。可是,桃花终究消失了。
多年以后,村里有人去省城打工,看见一位拾荒者带着一傻傻的女子在身边,他们说那位女子是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