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卡狄亚会议」

幕1 国界大道 ++Y3M3++

「光辉骑士团」队列正行进在临近艾西尼王国阿卡狄亚领的国界大道上。
如果有人恰好路过这支全副武装的队伍的话，一定会为其庄重严整的军容感到震撼。不仅整支队伍的队列整齐得无可挑剔，每名骑士的表情也十足严肃，即使长时间行军，也几乎完全挑不出有哪一任步调不一，或与他人交头接耳。
「不愧是科尔坎的国立骑士团啊。」实际上，在偶尔路过的一些马车和骑手都发出了这样的赞叹。
「不知道和南部的哈兰骑士团相比较哪个更强呢？」也有人在闲谈中这么问道。哈兰骑士团，是南部超大国家哈兰的国立骑士团，规模上更胜光辉骑士团许多。但要论精神力的强大和纪律的严明，见过这支队伍的人很难想象谁还能做的更好。
而这也足以使领队副团长弗里克自傲。
弗里克，光辉骑士团的5名副团长之一，一人骑在队列的最前。排除掉见习骑士和非战斗人员，光辉骑士团现役骑士达400余人之多，每位副团长日常都有独力统领40人的骑士团中队的权限。
而现在，弗里克就正统领自己直辖的中队前往阿卡狄亚参与「阿卡狄亚会议」。
「阿卡狄亚会议」这是三年前发明的名词。艾西尼罗兰德两大国三年前在两国边界大战，最后在阿卡狄亚签署了和平协议，协议既缔造了和平，也缔造了双方，不，应该是包括科尔坎教国在内的三方在新时代的合作关系。而这合作关系的表现就是现在他们正在行进的国界大道。
「国界大道」联通了科尔坎教国、艾西尼王国、罗兰德王国三国。是现今名符其实的三国交通主干。其主干并非只有一条，而是正好沿着三国国境线走向的三条大路，在三国的交界中心和三为一。在这条大道上，且不说骑士团的四十余骑士，两架马车，就是庞然大物的骑士团重型神器「光辉圣坛」也能轻而易举地稳定前行。
这条大道能够修起来恐怕还是要归功于三年前那场战争。那场战争中艾西尼和罗兰德都元气大伤，而在一旁的第三国——科尔坎趁势崛起了。两国都不愿在难解难分的情况下承认失败，但确实无力再战，最终还是在一旁观战已久的科尔坎参与调停斡旋。双方知道科尔坎不怀好意，但是艾西尼和罗兰德都怀着对另两方，尤其是科尔坎教国的忌惮，还是互相签订了停战协议。
在科尔坎教国成功地搅局之下，双方都无力利用条约削弱对方哪怕是一星半点。于是，持续半年多的血腥战争所剩下的唯一可见成果却是这三国交界的国界大道工程了。
也是让人唏嘘啊，弗里克想。

「作为重归于好的纪念，也是促进交战两国经济和民生的复苏的重要举措，三方分摊出资建好国界大道如何？」据说科尔坎的谈判者是这样建议的。
在外人看来，为何一项看上去和战争无关的工程会被写入和平协议中，的确有些许可疑的地方，但既然未参战的科尔坎都掏钱了，这项工程也确实有利无害。另两方也没什么话可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可能那两国是在给愚蠢的战争罪行找补一些脸面吧。

之后的两年中，「阿卡狄亚」会议又举行了两次，三方把会议当做了确保和约生效、探讨边境安全和匪类与魔物剿灭、顺带一些王室交际的场所，「国界大道」在不断的沟通之下最终也建成了。
去年弗里克也参与了「阿卡狄亚会议」，这也是他这次带队的原因。在他看来，「阿卡狄亚会议」和「国界大道」实在是教国的明智决策，不仅当年的及时介入斡旋在周边获得了极大的威望，「国界大道」的建成对于教国的繁荣的助益在这一年当中也是非常明显的。

对于骑士团的战略更明显的好处是，这条道路还让他们骑士团的进军范围大大扩展了。从此，讨伐三国周边的山贼叛教者、游魂野鬼和亚人种也就更容易了，实际上在这三年中骑士团通过跨境讨伐大道周边的敌人，赢得了民众的心并且将一神教的福音广为传播。光辉骑士团和教国的形象在两个邻国之中提升实在太高。
「大概唯一对此会不满的只有那些领主们把，但要是没有我们，那些满脑肥肠的家伙又靠谁去解决魔物呢」弗里克想到这里有点想发笑。在战斗力上，骑士团根本就不把艾西尼和罗兰德那些顽固传统的骑士和毫无素质的征召兵放在眼里。而正因为骑士团作战的高效以及针对魔物的熟练镇压技术，哪怕是外国的领主也不得不放任他们到处驰骋——只要他们当下不会危及自己的统治就行。

即便是沉闷而实在，平时不常开玩笑的弗里克大人，想到自己能够让那些无知无畏的领主们对他们不得不屈从甚至求助，心里也会感到稍稍有点愉快。

紧随弗里克的是中队的两名队长，平时作为弗里克的主要副手，他们对副团长的能力和智慧如师长一般钦佩，而在性格上又如同兄长一般爱戴。这也是大部分骑士团成员对这位41岁的副团长的看法。
弗里克平时虽然较为寡言，也不像大团长和另一位副团长那样显露出狂热和坚决的感情，但却总能给属下一种可靠的气氛，只要弗里克训话，常常是关于作战的具体信息嘱咐或是关照部下的个人情况，但在该严厉的时候弗里克仍不留情面，并不会无条件地离部下太近，度把握的非常好让人佩服。此外行事谨慎这一点也非常得战士们之心。

但随副团长身后的可绝不仅是两名副手，还有另一个人绝对不可能被忽视。
那就是那位格外引人注目的新人女圣骑士——伊露维塔-洛-玛斯敦……

这位两天之前刚刚晋级正式圣骑士的新人却走在队伍最前排，虽然非常奇怪，但这是考虑到伊露维塔是乌库鲁主教养女的特殊身份，事实上她便是主教的代言人这一点吧。骑士们也很难有怨言。
「虽然骑士团里大家都很平等，但有些人天生就是比你更平等，这种事情也是没有办法啊！」不知谁发出过这种半是玩笑的感叹。

不过，当这位新人真正加入中队时大部分人就无话可说了。
那一头灿烂的金发被优美又干练地盘在头后，皓白明亮的皮肤完全可以让任何一位贵族的千金都自惭形秽，而少女姣好惊艳的面容让很多骑士第一眼见到就震惊得不知所措了。

「对于骑士团这种地方来说，她是不是过于美丽了啊……」
「那其实应该是哪国的公主才对吧……」
「我看是神降的圣女」
「‘圣女’啊！我去告诉新人小姐你是这么叫她的可以吗？」不坏好意的坏笑、
「揍扁你」

不小心听到部下如此对话的弗里克也是哑然失笑，但他确实知道「圣女」的评价是从何而来。

仅仅相处的一天内，这位新人骑士谦卑、温和，礼节上完美无瑕的亲切举止就征服了骑士们。在骑士们的休息时间，她愉快地微笑着和每一位中队的骑士交谈，认真地记下他们的名字并做自我介绍。在大家忙碌进行临行准备时又轻快地穿梭在各个小组之间帮忙，新人的表现叫骑士们都称赞不已。

「没有关系，唯一神说，给与比接受更快乐，这是我应该做的」她羞涩地微笑着说。

而她在操练时施放的中阶神术《光辉之环》（将信仰之力化为光辉，在以自己为中心的环状区域扩展出一圈夺目的圣焰，净化全部同级负面效果的同时对环内全部持有相反属性的敌人构成中等伤害和头晕目眩的效果）的威力和形态都完美无瑕无懈可击，更是让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虽说中阶神术是任何一位信仰者经长期训练都可以掌握的，但在十五岁的年龄上就能够完美的掌握，任何人都会对于新人骑士伊露维塔的潜力重新评价。

而弗里克还了解伊露维塔最为特殊的能力：
「异能者」中的「神术适性」。

伊露维塔是具有罕见素质的人。据说对神术的学习和掌握可以达到令人咋舌的快速和完善。据大团长转述乌库鲁主教的话，伊露维塔的确有着能够成为神仆的潜力——那是当世已经绝迹的传说了。

「难道那位主教大人也是看重了这一点才收她为养女吗……」
真的有那种可能吗?以弗里克的见识来说，已经不打算再深思了，但如果真成那样的话，自己或许太幸运了。

中午，骑士团已进入阿卡狄亚境内，接近克拉拉村。
「骑士伊露维塔」
「属下在，请问副团长有什么指令呢？」

「已经进入艾西尼境内了，前方大概应该就快抵达克拉拉村了吧。听说你是出身于此地?」
「是的，在被父亲收养之前，我曾经多年在阿卡狄亚生活过，这次来也是有十分熟悉的感觉」
新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稍微有些怀念似的微笑了，边上的两位中队长被这样的笑容突然袭击之下居然又是有些看得呆了，而弗里克注意到了也有点尴尬。

「咳，那么这个任务应该十分适合你运用对故乡的知识。——离队对周围情况进行一下快速探查，半小时后回报和特殊情况，我们在这里等你」
弗里克的谨慎再次体现，只要是行军，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要谨慎地掌握周边的地势、气象、武装人员分布等重要情报，绝不会有一点松懈。「还有，据你估计，去往阿卡狄亚堡外的会场还有多长时间？」
「正常行军速度，傍晚来临前就可以抵达。」
「好的，行动吧。全队注意！在此地停止，可以在路边自由休息，我们半小时后再出发！」

空气中传来放松的气息，骑士们在聊着天。

虽然三国的荒郊野外传统上是人类力量的真空地带，时有贼匪甚至少量的亚人幽魂出没，但在近年来在光辉骑士团主导、领主和公会冒险者协助进行的扫荡打击下，相比大陆的其他地方已经大大减少了，在白天大道旁基本不可能出没。他们的战斗力也完全不能和光辉骑士团匹敌，这也是骑士们有余裕的基础。

「……」

「想想三年前吧，艾西尼和罗兰德打得那么狠，自打战争结束以后就完全也没有动静了，是学乖了吗？我可是听说当初梅里达三世可是把哈格里夫斯叫做‘肚子大到骑不上马的废物国王’，真能咽的下这口气吗，艾西尼那边」

「那也没什么奇怪的吧。现在可是有我们那，当初让他们放开了去打是对的、现在有科尔坎在，他们是永远吓得不敢挪窝了，哈哈」

自那场战争之后，科尔坎国力蒸蒸日上，罗兰德不温不火，艾西尼则是国内国王和公爵争斗依然，而哈格里夫斯身体一蹶不振，国王派就没了声息。边境三公爵失去共同的敌人后，同盟关系也不再稳固了。唯一安定的是阿卡狄亚。

唯一安定的是阿卡狄亚。关于阿卡狄亚的问题才是重点。弗里克到现在还对那时的战斗情况很好奇。那就是，当初艾西尼王国是如何在绝境中扳回一局逼平罗兰德的？

阿卡狄亚见证了那场战争最重要的一场奇袭，据说是阿卡狄亚伯爵带领的军队以少胜多，击杀了敌军的指挥者，化解了罗兰德东路军的攻势，没能和东路会和的罗兰德军就这样仓促地和为了重整旗鼓的艾西尼王国军决战，最终失败撤退，战争就这么走向了尾声。阿卡狄亚的伯爵菲利佩还获得了「恶魔将军」称号。

阿卡狄亚不仅是那场战争中的关键地点，也是三国国界大道的路口，位于三国中心、地形复杂易守难攻的领地，在三国交流日渐丰富，科尔坎教国的势力逐渐向西方和南方扩展的现在，就更加重要了。

「如果阿卡狄亚为我国掌握该有多方便啊……」弗里克想。

或许迟早科尔坎会通过某种方式支配阿卡狄亚吧，而现在的「阿卡狄亚会议」和骑士团频繁的周围活动，就将成为那个未来的基础。

他们此次前往阿卡狄亚的会议重头好戏除了纪念「国界大道」建成一周年，还应邀进行「祭奠战场亡灵」仪式。驱灵仪式一直深受周边民众欢迎，战争的亡灵总是容易徘徊，虽然不是厉害的魔物，但没有谁能像光辉骑士团一样高效地告慰镇压这些死者的残影。

光辉骑士团是东部诸国宗教意味最浓厚的骑士团，队伍的仪式感极强，做起这种工作也是非常专业。一支中队40人正是骑士团进行大型仪仗仪式的标准配置。他们还额外携带了2台「光辉祭坛」。

「虽然作为依仗配置也说的过去……」

但无论怎么看，都是以进行重量级作战为目的的。骑士团引以为傲的「光辉祭坛」，每台由三名骑士团牧师驱动即可施放出威力强大的高阶范围型神罚术，可谓团体作战中的杀手锏，真是用来当做「祭坛」，反而是少见的使用方式。会出什么事情吗？大团长和主教大人们知道什么额外的情报？虽然弗里克的第六感给了他一些警讯，但他并不擅长想更复杂的事情。

「有点违和感。」弗里克觉得。

远处，村庄的轮廓已经逐渐显现出来。

幕2 临战的阿卡狄亚堡 Y1M1

回到三年前。

城堡一片愁云惨雾。

情况十足绝望。

数周前洛佩兹伯爵被送回时已是只剩一口气。身上多处烧伤，菲利佩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个半边脑袋被砸得血肉模糊的父亲和离去时的那位坚实可靠的男人相联系起来。如果这么去想的话，他自己的心理防线会崩溃吧。
几天后父亲就挣扎着死去了。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听随从说，在阵前，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法师部队召唤了前所未见的邪术，鬼火四溅。伯爵被火焰吞没，然后被对方的主将克诺威公爵法拉奇重击在头部，若非属下们拼死抢回伯爵，恐怕在那妖火中连全尸都得不到。为此两位忠诚善战的男爵也负了重伤。
如今能够在阿卡狄亚堡议事的算上菲利佩只有寥寥六人而已。除了哈夫斯和理查，就是三位同样在战斗中挂了彩，但情况较轻的男爵。「黑剑」威克斯-福利米伦，和「瘦子」辛德拉-辛德拉 和刚刚重伤伤愈从床上爬起来参战的艾马-韦林。

「威克斯，辛德拉，艾玛，你们那里还有多少可以打仗的士兵，哈夫斯，直属领地的兵士准备好了没有？」
菲利佩调度指挥若定，但兵力还是绝望的少。此前一多半的兵士已经被征召，现在把剩余的、额外征召的老年和少年男性再加上复归的伤病家在一起不过一千人之数。
然而敌方……

「斥候那边已经有消息了。罗兰德两万五千军队在正面推进，应对正在重新集结的国王军，难说结果会是怎样。但还有克诺威公爵法拉奇率领的一万人，已经向我们这里挺进了，大约2天之内就会到达这里开始进攻。」
1千对1万吗……绝望的战力差啊，即便是借助地利也难以弥补。菲利佩想到。
而且是那个法拉奇，弑父的仇人，怎么偏偏又是他！

「这个法拉奇以往的风评怎么样，对待占领的领地怎么样？」理查问道
「不怎么好呢。占领地的人民完全是猪狗不如，听说投降的领主多半会被羞辱……」
「也没法保证他们占领了以后不会烧杀劫掠，要是那样的话，我的父亲和祖父们化成幽魂也要把我责骂死」
「那个可恶的法拉奇，像他这么没有荣誉的混蛋什么时候喝到毒酒死掉都不奇怪吧？」
……
说这些毫无用处。

「还有南边非常混乱，据说在湖边有几个人没有回家，有很多人说见到了……恶魔」
菲利佩有点要哑然失笑的意思。「这怎么可能，我们已经多久没听说过恶魔的行迹了？」

传说恶魔远在三百年前的时代，在哈加殉教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封印在了世界之外。虽然这之后也偶尔会听到恶魔的出现，但都零零散散，或许是古代遗留下来的，一般人都是这样相信的。

相对而言，幽魂之类的次级不死族在死伤惨重的战时出现到应该是更符合常理一些。

「至少在阿卡狄亚，我们祖宗的祖宗就把他们全部杀光了！恶魔不可能回来了！」不耐烦的艾玛-韦林粗声粗气的说。

「也不全然是这样，我可是听说过，一神教的教义中有一个预言，恶魔终究会被暗冥之神带回到这个世界上，通过不洁的河流、黑暗的地窟什么的……」

菲利佩惨然一笑，呵呵,这究竟是什么绝望的时代，连末世的预言也要应验了吗……呸

「让科尔坎的那些神棍见鬼去，这可是艾西尼的地盘！」谁这么不满的喊道。

但接受过良好教育的菲利佩至少十分清楚，一神教基本是脱胎于五神教，关于哈加殉教以及封印恶魔的传说历史上也几乎可以认为确有其事。虽然肯定是受到了某种程度的夸张和扭曲。

「最多是哪里跑来的食人魔吧？」
「村民们跟我保证，绝对不是哥布林或者食人魔之类的错看。」负责保卫和巡视的哈夫斯老师强调。

「但村民们都非常恐慌，至少肯定出了什么事。我会去看看……在这之前，你们就按计划开始疏散领民。」
「你什么时候来领兵？」
「我去调查过传言就和你们汇合……如果不得不打一仗，我们就打一场让那些混蛋忘不了的。」

议事桌前，布置战术的菲利佩的眼中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微光。尽管他是第一次在父亲不在的情况下亲自调兵遣将，但在这个时候她感到反而没什么可紧张的了。若非战胜，就是耻辱地死去……
光明之神似乎已经给他降下了不得不螳臂当车的命运。对于怎样殊死一搏，他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只是不知道，神给他，以及他的士兵们降下的命运，是怎么样的结局。

当晚。菲利佩做了一个梦，一个诡异但真实的梦，关于力量，关于命运，关于飞散的血污和头颅……

幕3 阿卡狄亚堡、非主流boy meets girl++Y1M1++

在战前，哈夫斯老爷子和总管理查、「瘦子」辛德拉男爵正在指挥阿卡狄亚最后阶段的准备。
城堡已经强化防御，村镇的工事在近几周已经筑起，斥候已经就位，阿卡狄亚领竭尽全力凑起的120名骑兵、近1000名征召兵刚刚也已经整装完毕了。即便征召兵的素质参差不齐，有些还是刚刚伤愈回归的，但是为了保护长久以来的家园，效命于贤明和亲切的阿卡狄亚领主的心情却让人足以信赖。

领主们对士兵们训话鼓励是惯常要做的，但即便是做完了这些事情，有一些事情也不能松懈，那就是这次的战术所必须的缜密侦查。菲利佩伯爵早已对战术进行过布置。

在和「黑剑」福利米伦男爵，「粗鄙的」韦林男爵去南方湖泊处理掉恶魔事件之后，几位领主傍晚之前就应该回来进行最后一轮事关胜负的侦查。

但是为什么还没回来？清晨出发，现在已是下午。时间容不得耽搁……难道已经先去了吗？哈夫斯老头有一些焦躁。但愿菲利佩的年轻不要误了事才好。

「报告大人，斥候有确定消息了，那边来的是近一万人，法拉奇公爵的旗帜非常明显，而且已经赶回了议和的使者」

「哼哼，毫无荣耀。但是罗兰德那边怎么可能给他分出一万人呢，国王军现在还西方集结，至多五千」

哈格里夫斯也是一样的混蛋。完全不打算对这边进行支援，明明阿卡狄亚陷落了他们也不可能好过
「但是真的是……」
「五千。」

哈夫斯大人的斥候此时明白了主人的用意。大概之后能够说的只有这个数字吧。彻底绝望的士兵毫无价值。

向南方望去，即便是在太阳当空的下午，阿卡狄亚的森林中也隐隐升起雾气……如果是在南方的湖与河……哈夫斯清楚的知道这表示着什么。并不是坏事……但……

眼下也只有等待，胜败将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决出。

幕4 湖边，荒野，克拉拉村 Y1M1

现在将近傍晚。

血腥味和诡异的香甜。

在清晨出发之时，伯爵和两位男爵以及几名亲卫骑士组成的队伍就到达了南方河湖区。

艾西尼的南方领地全都在发源于遥远西方的「黑河」北岸，南岸则主要是罗兰德。在阿卡狄亚这里，黑河还分出一条支流并形成了一个小湖泊。而在冬天的这个世界，当地的特点是寒冷的湿气和无风的日子结合，总是容易形成无边的浓雾，甚至是白天也难以散去。

再加上附近的克拉拉村有恶魔和有人死去的传言更给现在的河湖区造成了非常诡异和恐怖的气氛。

不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

，从河湖区骑向战场的骑士队伍却只剩下2人了——菲利佩男爵和「黑剑」男爵。而「粗鄙的」艾玛-韦林与其他的骑士竟不见踪影。

沉默无言地行进着。两人身上稍有些血污。

「克拉拉村在前方还有五里，大人。」面无表情的「黑剑」说道。菲利佩看了他一眼。虽然一直是一脸沧桑而专注于武技的男人，也不至于如此吧？

「时间有限，我们在那里看一下情况。然后去会和点。」下令道。

雾气越来越浓了。浓到能见度不足几十米，再这样下去恐怕连方向都要迷失，如果更浓一些，就没有哪个军队能在其中战斗了，菲利佩心下思忖。但他现在已经是胸有成竹。

！！

那是突如其来的命运吧。

不经意间走出谜之森的妖精吗，在那一瞬菲利佩只能想到这个比喻。如果考虑到同样从雾气中轻盈地出现，或许足够传神。

奇妙的身姿现身与行进的骑士之前。那是一个穿着平凡麻布衣衫的少女。

少女轻轻停下了脚步，奇怪地侧着头打量着骑士。一瞬间，骑士也茫然地盯着少女。

克拉拉村来的女孩儿？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菲利佩，听到了悦耳的声音。

“你是这里的领主吗？”

伯爵微微眯起眼，乡下的村姑还有这样对领主讲话的？菲利佩感到新鲜。

虽然菲利佩和阿卡狄亚的伯爵一样，传统上并不会随便惩罚领民的冒犯，但平民中也发自内省地鲜有对阿卡狄亚领主的不敬。现在这种情况倒是罕见。

“菲利佩-阿尔坎迪亚正是我。你又是哪里的女孩？”

“伊露维塔哦。从克拉拉村过来。”

少女听到伯爵的名字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继续向骑士走去。随随便便。

菲利佩也稍稍有点起火了，女孩儿奇怪的态度让他有些迷惑，从没见过这样的平民少女。父亲和祖父是怎么处置这种人的呢？关起来？

菲利佩嘴角一弯，“不注意一下你的言行吗，女人？惹怒了我可是要狠狠地惩罚你。抓来做情人如何呢？”邪恶的玩笑。

说实话，这样威胁人还是第一次，但是在那之后，其实怎样做都可以了，菲利佩暗暗想到。

没有停下脚步的少女又微微侧起了头，似乎稍微有点惊讶。“你会那么做吗，和传言中似乎不一样啊。我听说你和你的父亲都是仁慈贤明而优秀的领主，可以做这种事吗？还是说，这是我不知道的权利之类的？

少女在骑士之前很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侧着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点豁然开朗的表情「是那个吧，贵族的初夜权什么的？」

哈？那是什么鬼。
「除夜权？」没听懂的词汇。

「不会，只是随便一说罢了。」没有耐心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了。

但那个先不提，现在几乎是在三步之遥的距离内，菲利佩已经可以以看清这个奇怪少女的脸庞。

并不像他的预期那样。吞咽。

那不可能是平民吧？虽然穿着这样的衣服，但完全和俭朴的装束不相称。

从没见过这样的少女，不要说是领内的贵族女子，就算是在王都也没见国这样无可挑剔的脸型。受到冲击，连受贵族教育的菲利佩也一时语塞，该说那是玫瑰吗……她的瞳色真棒。但要说是整体的气质，并没有哪一种花能够完整地形容她吧……

「这位不说话的大叔又是哪位领主呢？」
少女却没有在看着她了。

「啊，嗯……那是福利米伦男爵。」这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为什么总是沉默着呢？大叔。」

「不用管他。男爵就是这个样子的。倒是我需要为刚才的随意之言向你道歉。克拉拉的女孩，我还没有请问你的名字。」为什么自己下意识地就用贵族间的礼仪谈话了？

「伊露维塔。我叫伊露维塔。那么你好，阿卡地亚的菲利佩伯爵。」

眼前的少女向着茫然的骑手笑了，又像是随意地伸出了手。

菲利佩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下了马，而面对这只伸出的白皙手背，伯爵伸出手托住……轻轻地亲吻……行了标准的吻手礼。

也许一辈子菲利佩都不会忘记也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伊露感觉自己的旅程十分顺利。虽然走了和预期不同的路线，却还是碰到了自己有兴趣的阿卡狄亚伯爵。

打算从克拉拉村启程的她突然从惊慌的村民那里得知了「恶魔」的故事。某一家中的母亲和十岁的孩子在一起外出伐木时失踪了。并没听说过目的地那里有野兽或其他什么出没的报告。随后是惊惶的女人一独自完好无损的回来。讲述了孩子被深红色的非人魔怪所俘虏，然后被残忍地在某种仪式中献祭掉的可怕经过。之后便陷入了可怖的疯狂。

但是为什么会放母亲回来呢？也许被知晓被发现正是那魔物所希望的。

伊露对这件事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在问清了惨剧发生的地点在湖边之后，她和村民「依依不舍地」告别，名义上是去向阿卡狄亚堡打听关于自己身世的信息，实际上却是直奔湖边去了。村民们再怎么也不会想到哪个女子会疯狂到孤身一人寻找恶魔的可能性。

没想到是走对了路，一石二鸟。

「你不能去哪里了。」伯爵听完少女的来意却这么宣告。「虽然不知道你是见了什么鬼要自己去那边，但恶魔已经被我找到并且惩戒，再也不会危害人类了……」

「你们杀了恶魔？」少女惊讶。

「……不仅是我们，还有一些骑士一起，但是他们都被那头卑鄙的魔物屠杀了。可以的话我实在是不想提。」

……

「这里快要变成战场了，你也必须回到安全的地方。」名为伊露的少女在听了伯爵的宣告之后似乎是有点不相信，但又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错愕，在这停顿之时，重新回到马上的少年伯爵干脆不由分说地把伊露也拽上了马背。

「克拉拉村的人在干什么，有没有去避难？」
「在我走的时候还没有，我们并不知道今天要打仗啊？」

「麻烦，传令的还没有到克拉拉村吗……」

如果是安排他们现在离开的话，勉强还有机会逃到哈夫斯家的木堡。伯爵暗中思忖。

伯爵和随从骑士策马飞奔，直指克拉拉村。

「啊」叫伊露的少女在马上颇不适应，可爱的惊叫了一声。

「……回去了吗？为什么那么急」

「村民必须避难，是我疏忽了，布置军队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啧」

「那么在乎自己人民吗，你啊？果然和村里大家说的差不多呢！」

那是理所当然！绝对要保护好民众，这是阿尔坎迪亚家族代代恪守的信条，也是他们和其他贵族不同的品质。那种毫无自觉，毫无原则，视领土和领民为可以交易的利益和用来享受的玩物的家伙们怎么能够理解真正贵族的高贵之处呢。

为了实践家族的精神，自己已经做出了牺牲。而这场仗必须胜。

「嗯，原来是这样，非常充分的理由呢？」

啊啊！？难道自己再不自觉间把心声都说出嘴了吗？少年伯爵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在这个女孩子面前会这么奇怪??

而且现在才注意到，把女孩拉入怀中之后和这个美丽的少女贴在了一起。咕……距离太近了。那张姣好的脸庞就在眼前，正侧过来好奇地回望着她。一双玫瑰色的红瞳略带笑意的望着他。糟糕。菲利佩可还从没和哪个贵族女孩到如此亲近的程度，从小一直在剑术、礼仪和战略教育中沉浸的他也完全没有做过很多同龄男子会做的寻乐行为。换句话说，至少在今天之前他都还十分纯情这样。

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或许从今天起伯爵就纯情不在了。

是之前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但是现在的菲利佩顺从于欲望，低头向那衣服里面望去……

唔、虽然现在稍有些贫瘠……但对于缺乏营养的贫民的孩子来说也是正常。而且……一般来说是那样发展的吧？等到她真正变成女人大概也会变得很可观……

邪恶下流的念头在滋生，但是菲利佩现在的菲利佩懒得去抑制。
然后他说出了不像是自己的恶魔一般的话语。
「喂，女孩，我刚才说的话还有效。如果平安度过这次战争，你就做我的女人如何？」

？！

伯爵完全明白自己的大胆和突兀，但就作为贵族的任性又如何？女孩能够拒绝吗？

而伊露也不出所料吓了一跳，长大了嘴。纵使这个女孩过于奇异地美丽，举止又怪异出格——就像是传说中的妖精那样，伯爵想，但到这时也狼狈地表现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反应，有一些莫名的快意。

在这个距离上，怀中女孩的反应真是一清二楚。女孩的脸上先是写着纯粹的意外，然后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震惊，快速交错闪过几个难以形容的表情后，定格在了强壮出的平静上。但是脸颊分明是微红的。

「你……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伯爵呢，我就先记住有这么个约定吧。」

哑然失笑。这算是什么回答，菲利佩想。也罢，反正少女的回答并不重要。眼前还是聚焦于战事为好。

像是刻意打岔的问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把村民疏散以后，要怎么办呢，敌人会从哪边过来？」

「罗兰德那边要进犯阿卡狄亚，必须要乘舟渡过河。但现在河水正结冰，从河上进攻就容易多了。比较麻烦呢。不过之前我也已经预料到了。倒不如说，必须是这么发展。」伯爵基本是在对自己说话，因为女孩应该没法理解吧，就算知道也没用。

具体来说，如果是平时从罗兰德国内直接侵入河对面的阿卡狄亚，必须渡河进攻。但在罗兰德军已经从阿卡狄亚外的西边越境进入艾西尼王国一段纵深的情况下，从西部的侧面进攻阿卡狄亚的可能同样存在。只不过如果那样同样需要翻越阿卡狄亚三面环绕的地形复杂的丘陵地带，必须承受被熟悉地形的阿卡狄亚伏击的风险，另外从距离上来看，发起进攻的位置也和目前艾西尼王国军的位置更近，更容易被那边接应到。如果届时进攻方在丘陵中困住，受到阿卡狄亚和艾西尼王国军的两面夹击就十分危险了。

然而就在思考的时候，急迫的警讯又突然在伯爵脑中爆炸版响起。那是战士的天生第六感。

有什么来了！

即便是在骑马之时，也能听到空气中、感到地面上有不协调的微震。相当多的骑手正在快速接近。若不是黄昏已至，雾气弥漫，应该老早就发现了。

果然还是如预想选择了河流这边啊。但为什么会这么快呢？斥候吗？

真没想到先头斥候已经越过了河流。他们是从上游过来，然后从丘陵区来的呢？无论哪种都太过快速了。分析在菲利佩的脑海中高速闪过。如果是按照之前的发展，我的布置可能会被看穿甚至打个措手不及吧。菲利佩想着。但是，绝对不会如对方所愿了。如果被斥候发现，那就只有……

「福利米伦，准备好吧。大约在30人以上」「黑剑」一如既往的沉着无言。

虽然在紧张地疾驰，但菲利佩微微笑着，这种表情对于他来说并不寻常。而这被少女全部观察在眼里。和描述不太一样，的确是相当奇怪的人。

迷雾中突然冲出一个明显的骑影，手持钢剑，当然是来者不善。从穿着上也明显不是这边的骑手，直接就动手的一定是不希望暴露行踪的斥候了。之后接连跃出的几骑大嚷着的语言口音也印证了是罗兰德军无疑。

空气中瞬间爆出血腥味，第一次交锋快到几乎让人没有意识到。一个黑影已经废了出去。只在一瞬间骑士领主的剑就砍下了交手的斥候骑手的头。

无论是对马匹的操纵，对距离的准确把握、还是挥剑的迅疾果断，菲利佩都远远胜过对面惨死的斥候。作为战士和骑兵，少年伯爵都是无与伦比的出色，这一点终于在险恶的战场上得到了验证。

旁边的「黑剑」男爵也在另一边瞬时和对方的骑兵交上了手，隐没在了交错呼喊的身影之中。那边也将迎接苦战吧。

但这只是干掉了一个对手。更多的骑兵正冲出迷雾朝这边过来，两个骑兵已经近在眼前，一人持剑，一人持短矛，见到同伴惨死有些错愕似乎在嘀咕什么，菲利佩趁机拨转马头，同时微微回头观察对方两骑的位置。
路线和距离把握得好的话，还是可以出其不意……
但这么想着，糟糕的情景果然出现了。更多的，超过六人的骑兵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而且位置非常接近，即便是采取风筝战术也实在是过于危险，难道只能……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加超出菲利佩的想象。怀中什么一闪，女孩已经不见了。

那个叫伊露维塔的女孩竟然不知怎么跃下了马，而且并没有受伤。她一边大喊大叫着一边向另一个方向跑了出去，飞驰的追兵也没能反应过来，让她擦肩而过。但是只要一回头就能追上她的吧。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事？

菲利佩完全懵掉了。她以为能在这种情况下跑掉？愚不可及！

「菲利佩！你真是很有意思，冲着这个我就帮你一把！」少女挥着手跑开掉了，巴不得自己的目标不够明显了。

菲利佩很快就理解了「帮他一把」是指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那个女人简直自作聪明！菲利佩愤怒地想要转向追上去，然而敌人剑和枪已经不由分说地抵近了。可恶！

「再会哦！记住，我叫伊露维塔，下一次一定要给我更多的惊喜啊！」遥遥地喊着，人影已经隐没到了雾气之中不见了。而好些敌人从追逐伯爵的队伍中脱离，追了上去。

……剑矛交击，战马疾奔回转，战士大声怒吼。在不知名，不知位置，迷雾笼罩的某片平原上血腥杀戮开始了。

不知过了多久，疲惫的骑士二人到达了某个军队布阵之处。等候多时的下属们送了一口气般一哄而上将领主迎下马。

面对远超自己的斥候骑兵，伯爵在惨烈的搏斗后归来了。

「碰见了几个斥候，解决掉了……」菲利佩轻描淡写地解释。
「但是对面的行军路线也很明显了，我们的计划照常。」

之后紧张的临战动员就开始了。

但菲利佩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到头来，在「摆脱」了那波敌人后，就再也没有找到少女和尾随她的敌人的踪迹。雾气实在太大，熟悉本地的菲利佩光是找回本阵就很费劲了，又怎么能有余裕去搜索到少女呢。

但还是很在意。自做聪明……她怎么可能跑得过斥候呢？如果被抓到弄不好还会拷问她近的情报……切……菲利佩只能强令自己不去想象那些更加糟糕的情况。

无论如何，战事就在眼前，必须立刻推进计划了，千名忠诚的战士正在等待自己的智慧，而刚才的实践也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战斗力」。接下来就是看好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