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行驶在轨道上,用手支撑起身体,抬头看向窗外,一眼望不到边的白,时而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我躺在卧铺上,把有些单薄的被子裹紧了些,从小皮包里拿出那本被我揣的有些老旧的日记本。
“上了火车,雪依旧不曾有消融的迹象,越是往北,越是寒冷的有些无法抵抗,只是不知道南方的老母亲,没有儿子的日子,您还习的惯么。”
合上日记本,脑海里不由的浮起那个一手将自己抚养长大的人。
“刚子,刚子,等等,等妈一下。”
走在陡峭的下山路上,我本已远远的走出了很多步,我已经数不清我转过多少次头,每一次的转头,换来的不过是对于记忆的模糊。
模糊的小山村,模糊的各家各户,模糊的童年。
尽管是大正午,但天空中除了纷飞的雪花和压抑阴冷的气候,剩下的,也许就是心中这份离别的哀愁了吧。
已决心不再回头,事不遂人愿,这一声呼唤,却已暖了我逐渐被冻得麻木的心灵。
“妈!”
还没来得及转过头,我却是按捺不住心中激动,眼泪不争气的浸湿了眼眶。
仅是从老远传过来的声音,虽然听得不是太过真切,但我却能确定,确定这一份爱。
回过身去,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多久再没有注意过,原来在我一天天长大的同时,她也渐渐不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女人。
扔下手中的行李,我快步奔到她的面前,赶忙搀扶住她已经变得有些佝偻的身子。
“妈,路滑,您慢点走,儿子在着呢,在着呢。”
“刚子,一个人去北京要照顾好自己,那里大城市,比不得咱们这里县城,凡事都要隐忍,人家权大势大,不要把在家里的这股牛脾气劲瞎使唤。”
这一番话,老妈妈已经练叨好些天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我哆嗦着嘴,强忍着眼泪,不让它称势滑落下来。
“刚子,你是不是烦妈唠叨了?”
见我没说话,老妈妈伸手怜惜的轻抚着我的面颊,眼里的不舍和担忧,跃然脸上。
我伸手轻轻的擦去她渐渐滑落在脸上的泪,用力的摆摆头,眼里的泪更明显了些。
我微微的把头压低了些,担心老妈妈在这阴暗天看到我的脆弱会更加心疼,我不敢再看着她。
“刚子啊,好了,你不乐意听,我就不唠叨了,在那边想妈了就打电话到你二叔家,他家有电话线。”
说着,老妈妈掏出一个揉的皱巴巴的布包,由于用的年月有些长了,布包上面黑的泛着油光。
“来,拿着,妈再给你两百块,在那边别委屈自己,钱不够了给妈说,妈给你寄过来。”
尽管没看着母亲,但从她掏出油布包的那一刻,直到现在。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母亲眼里的爱,那一道母爱的光辉,照在我的身上,暖洋洋的,眼泪也不争气的缓缓滴落。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失控的跪倒在母亲的面前,用手紧紧的抱住她,嘴里撕心裂肺的哭着叫喊着。
“妈!”
“妈!”
“妈!”
见我这个样子,妈妈赶紧蹲下来搂着我,眼泪也再没停下。
“刚子,你爸去世的早,妈妈没能给你过上好日子,只要你能好好读书,走出大山,过上好日子,妈妈就知足了!”
这一番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痛刮着我的心扉,我很痛,也很后悔,后悔自己的不成熟,后悔自己的不理解,后悔总是抱怨这大山太高太长,后悔总嫌弃饭菜难咽,后悔在能够陪着母亲的日子,却总是对她不屑一顾。
跪在母亲的怀里,我使劲的摇着头,感受着前所未有的温暖,任着雪从空中滑落,没管这狂风呼呼的刮着,我只想永远的,永远的,这样下去。
“来,快起来,快起来,拿着钱下山去,免得这大雪封了山,耽误了你的日子。”
见雪飘落的加快了些速度,母亲慌忙将我从地上拽起来。
“不,我不走,我要永远陪着妈妈,我不要离开妈妈。”
被母亲从地上拽起来,我一把把她拥入怀中,用力的摇着头,嘴里任性的喊道。
“傻孩子,快些下山去。”
母亲用手替我擦着面颊,嘴里欣慰的笑着说。
“那……这一次,我想看着妈妈先离开。”
犹豫了一下,我做出了这一个决定,今后,我想永远的守护着母亲。
“你这孩子,牛脾气又上来了。”说着,妈妈将手中的钱用力塞进我的行李里。
“拿着吧,刚子,你在那边妈不放心。”
家里穷,我交学费的钱都是妈妈东拼西凑到处借的,她在这大雪天里,跑遍所有能借到钱的亲戚邻居家。
受遍了冷眼嘲笑,在寒冷的冬夜守在亲戚家外门口,一站就是一夜,手冻僵了就搓搓,脚冻僵了就跺跺,冷了就缩的紧些,单薄的衣裳下那脆弱的身子骨,哪经受的住这寒风刺骨。
为了自己的孩子,甘愿冻的晕倒在了雪地里,最后还是被我寻到,背回了家。
送她去村里医师那里,她苦苦从床上爬起来坚定的咬着牙说:“这不行,去医师那里又要花钱,我不去。”
收起日记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渐渐滑到脸上。
脑海里始终回荡着母亲的那句话:“刚子,安心读书,不要操心钱的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妈妈一定会把学费给你凑齐全的,啊,孩子,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