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阵暴风雨后,路旁的树被刮倒横在街上,邻居家的太阳能被卷下房顶,电线也被刮断了,街道倒是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雨停了,我跟C先生说,咱们去看看爷爷吧,他说好啊,我知道爷爷是他一直惦记的人。来到爷爷院里,他正在整理院里被雨水砸倒的蔬菜,茄子、番茄的秧都歪歪扭扭的,豆角本是顺势向上爬,一阵狂风骤雨后,全都横倒在地上,我们只好一棵一棵扶起来,重新固定好根茎。去年跟爷爷相依相伴多半生的奶奶走后,这个院里平时就剩下爷爷一个人,慢慢的弯腰驼背的爷爷似乎变得话少了,我知道年过半百老人心里肯定是孤单的,但他还是不喜欢过多的麻烦孩子们,还是自己一个人住着,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衣服,一个人在西院养上一群鸡,一个人在院子里开垦出一片小菜园,种上番茄、青椒、豆角、茄子,这些菜在爷爷的照料下,吐叶开花,顺势疯长,数不清的,圆的,长的,挂在翠绿的枝藤上。一只刚出生二十天的小猫,每天在园子里跳来跳去,便很快的练就了飞猫走退的功夫,这大概就是他的游乐园吧。
嫁到C家有一年了,结婚前,就经常听C先生念叨他的爷爷,这辈子吃了多少苦,经历了多少生活的磨炼,爷爷应该是他心里最光辉的榜样吧,那会也只是当故事听听,并没有多少的感悟,自从来到家里,才开始对这位耄耋老人,打心里尊敬起来。
因为常年的劳累辛苦,爷爷从年轻的时候就颈椎不好,胃也不好,因为体质差,当时还被村里的医生告知,最多只能活到45岁。他从来没有抱怨过生活竟让他经历了那么多风霜磨炼, 一直是心胸宽广,心 态淡然,不怕累不怕苦的倔强小老头,六十多岁时,家里盖房子,大中午三十多度,他还趁别人休息的时候,去搬砖,他说自己能干点就干点,生命在于运动。
那天和爷爷聊天时,才听见他说:“我到现在没掉过一颗牙”,我听见时很震惊,因为我见过的岁数大的老人,一般都有耳鸣眼花、牙口不好或者三高这些情况,爷爷可能看到了我怀疑时瞪大的眼睛,然后他就娓娓道来:“我从十几岁的时候,就听村里的牙医说,人一定要爱护自己的牙齿,毕竟打算用人家一辈子呢,所以最起码应该每天坚持刷牙,那个时候农村人很少有天天保持刷牙习惯的人,也没有牙刷,肚子还添不饱呢,谁还想到要刷牙,可是我记下来了,没有牙刷,但是吃完饭,都会找个牙签或者毛巾清理牙齿,漱漱口,坚持了这么多年,我这牙齿是比别人的耐用点”。他知道自己的胃不好,所以从来都不吃烫饭,吃饭也是多嚼几下再下咽,他说这样有助于消化。这大概就是爷爷传递给我们的长寿秘诀吧。
爷爷说,自己一辈子比较要强,不喜欢求别人,也害怕得罪人,出来干活的时候还小,不懂事,生怕大人嫌自己笨,所以从来不敢偷懒,有什么活自己总是抢着干,尽量多干。晚上还会反思自己,这一天是否说了不合适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因此便养成了,每日三省吾身的习惯。
现在只要有空回老家,都会和C先生来看看这位可爱的老头,听着他念念饱经岁月沧桑依然还残存在他脑海里的那些往事,虽然有的事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但每次听他慢慢讲来,也不枯燥乏味,更觉得是一种心灵的洗礼,一份营养的汲取。那遥远的过去,我不曾经历,但每每想到那个战乱,缺衣少食的年代,我会心酸,心酸眼前的这位老人,人生是经历了多少难啊,才会如此通透豁达;我会羞愧,羞愧自己有这么富足的生活,竟然偶尔也会自寻烦恼;我会尊重,尊重所有教我成长的人和事,考验或困难;我会感谢,感谢,我的生活,我身边每一个亲人,爱我的人,感谢是你们在这个宇宙尘埃里关注了我,爱护了我。
就像爷爷的这片菜园子,种下的是岁月嘈杂后的一份宁静和平淡,梳理的是人生浮沉处的执着追求和努力,岁月虽已洗净铅华,但终将沉淀真情。
是否每个人回顾自己这一生走过的路时,都是一本丰厚的饱含风霜的历史书,都说人生没有一帆风顺的,谁都在默默耕耘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前人播种种子,等待后辈的收获,有的人种下了努力,有的人种下了奉献,有的人种下了善良,有的人种下了仇恨和抱怨,爷爷这一生,种下了什么种子,我们后辈人能收获什么,我们又能种下些什么,能让后来的后人有所收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