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5日
唉,没想到血压这么高!这几天每天测,都在150/100以上,我害怕了。
我对自己说这是暂时性的,不要太在意。医生也这样说,并且给我一个小本本,让我每天早上和睡前测量并记录下来。我照做了,但是数据并不理想。
工作没有使我感到快乐,而是无奈。负面情绪占据上风,我变得沉默起来。自己擅长的业务得不到发挥,不擅长的接踵而来,开不完的会,讲不完的话,看不完的邮件,报不完的表格,盖不完的章……就连周日也有工作电话打来。那天,跟老友吐槽自己干的尽是些没用的事情的时候,她说,如果你认为工作是有用的,那就错了;如果你认为工作必须要开心,那就更错了。你想想又有谁不是这样的呢?如果不是这样,那你认为什么是有用的呢?她最后反问我。我回答不上来,我心里清楚:我不喜欢的不能算是没用的。这个社会之所以很有秩序,是因为大多数人遵守了规则,而规则又是人制定的,是为了保护人类自己的。但凡有点价值的东西,没有哪个是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它们的背后藏着很多人的辛苦和付出。
昨天收到女儿大学的缴付单子,一百多万日元的学费,要求一个星期之内汇到学校的账号里。趁中午休息的时间我去银行,一点也没有犹豫就汇过去了,这点钱还是有的。看着存折里剩下的可怜数字,倒也不担心,心想每月有工资进账,怕什么。
出了银行,我突然明白了工作的意义,突然感谢起女儿,是她这个消费者给了我工作的动力。返回到单位时,正赶上一线员工领着服务对象们(智力残疾人)晒太阳。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坐在轮椅上,他们一起冲我笑,我凑过去说,今天天气真好。老员工目黑大姐回道,昨天还下雪了呢。我说,是呀,这天气跟人的脾气一样。目黑大姐却盯着我笑了:跟所长的脾气一样。大伙齐笑,连几个残疾人也跟着笑,那欢快的笑声响彻云霄,笑毛了我:都反了不是!我怎么说也是所长啊。目黑,请你注意用词喔。
目黑大姐立马嘻笑着道歉,我又再次指出她毫无诚意,然后笑着把他们留在太阳下,笑着走进了办公室里。巧得很,与副所长打了个照面。您回来了,辛苦了。他先说,猴子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柔情,我指了指外面,委屈地说,他们刚才嘲笑我,都不把我当所长看,这个所长还是你当吧。那哪儿成!猴子有点不适应,连连摆着大手,非常得体地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后又非常得体地补了一句:所长您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就成。我闻到了”马屁”的味道,也明白了他说的“在”的意思:所长这个“萝卜坑”里不能空着,得有“萝卜”占着。
我现在就是那根儿“萝卜”,如果需要贴上标签,那一定要注明产地:原产国——中国。嘿嘿,我怎么把自己比喻成“萝卜”呢?傻呀!
我瞅了一眼桌上,瞧瞧吧,就中午去银行的小功夫,文件就堆了一摞。我匆匆扫了一遍,有两份关于传染病预防的。看来总部依旧小心谨慎,因为残疾人或者老年人都有基础疾病,一旦感染容易重症化,五一期间不主张探亲或者旅游。不过,最后一条是:如有特殊情况可由各单位领导酌情判断。
我读出这句话藏着的“猫腻”:出了事各单位领导负责。权力背后是责任,更是担当。如何权衡,是我这个所长今后要面对的。
突然想起莫泊桑《一生》里的一段话: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有时,人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一段的路。
这么一想我不觉地咬了咬自己的牙,先短暂地回顾了一下自己走过的前半生,又飞速地憧憬了一下即将面对的后半生,发现自己还是幸运的,再唧唧歪歪就是无病呻吟了。
正在进行自我批评之时,小林毕恭毕敬地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大堆财务报表。那些需要所长盖章的地方都插了小小的嫩绿色的便签,那些便签伸展到纸张外面,被排列得整整有序,又像春天里到处发的嫩芽,很是温馨,又象征着希望。
晚上睡前测血压,还是超出了正常值。躺在床上深呼吸,想等身体全部放松之后再测一遍,却沉睡过去了十多分钟。醒来时重新测量,数字虽未达到标准,但有下降趋势,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