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映前五分钟,站在电影院的二号厅门口,看着隔壁即将上映《正义联盟》的影厅前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检票小哥一边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一边抬头友善地问道:先生您是来看《暴雪将至》的吧?
我看了看身后,只有保洁大妈在拿着拖布卖力地擦去地上被我踩黑的脚印,我转回身看着检票小哥默默地点了点头。
小哥耸耸肩,做了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然后埋下头继续玩消消乐去了。
上映前一分钟,一百多人的影厅里依然只有我一个。
有点遗憾,但又有点庆幸。
这就像你在午夜场带着女朋友去看恐怖电影一样,如果影厅里真的一个人都没有的话,那么银幕里的画面和声音也只是起到照明和掩盖的作用了。
可惜这不是午夜场,上映的不是恐怖电影,自己旁边也没有女朋友。
开篇,段奕宏的背影出现在了银幕当中,以一个刚刚出狱的犯人的身份,看着破败的街道,回想起了十年前的自己。
97年,国企改革前夜,大量工人即将被强制下岗,面临失业,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压抑的愤怒,氤氲的罪恶,在这个转折点上通通爆发出来,连环强奸杀人案,草丛中因折磨而死的女尸,因失业崩溃而对妻子误下杀手的丈夫,在灰色的镜头下以一种非常直观和冲击的方式呈现出来。
在倒叙插叙相结合的叙事方式下,段奕宏所饰演的国企保卫处下岗职工余国伟与他那一波三折的悲剧故事在一个又一个凶案中被串联起来。
为了追回那个连环强奸杀人的真凶以获得进入“体制”保住饭碗的机会,段奕宏所饰演的社会底层小人物,先是利用了自己的徒弟还原现场追击凶手,又利用自己挚爱的歌厅小姐燕子作为诱饵诱捕罪犯,但到了最后,他失去了“铁饭碗”,他失去了徒弟,失去了挚爱,失去了向“体制”证明自己的机会,而最后也沦落成精神崩溃的杀人狂魔。
影片同样通过许多极具暗示意味的镜头和意象将故事里的各种暗线表现出来,比如通过连绵不断的阴雨和满地的淤泥、开不动的摩托和汽车来暗示当时的社会环境,以及随处可见的镜子,电影中对镜子意象的运用早在陈凯歌的《霸王别姬》里就已经崭露头角,而在《暴雪将至》中,镜子对剧情的推动又起到了很独特的暗示意味,比如张队长透过后视镜看余国伟,余国伟透过梳妆镜看自己的相好燕子,而镜子里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不切实际的,就像张队长从没把一心想证明自己的余国伟放在眼里,而余国伟在对燕子爱得深刻的同时却又带着一种利用的心理一样,这样的细节在影片中不胜枚举。
段奕宏所饰演的余国伟,可能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这个悲剧的结尾,小人物在大社会背景下的无奈,麻木,都在情绪疯狂爆发下的那一刻被彰显的淋漓尽致。
最后,一个一直追寻真相的人,却沦为了屠夫,在曾经被抛尸的工厂荒草滩中,段奕宏举起电棍,将“嫌疑人”活活打死的一幕成了整个电影中最残酷却又最深入骨髓的画面。
十年后,当出狱的余国伟知道当年连环杀人案的真正杀人凶手早已被老天施以极刑时,才发现,这一切从一开始就错了,错得离谱,错得像个笑话。
可能看到这里,你会认为,这是一部犯罪悬疑推理电影。
但实际你错了,因为直到电影最后,都没人知道也没人查出这个凶手的名字,而凶手的脸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过。
这说明,导演想表达的更是那种在极端压抑和濒临崩溃的社会环境下,人心理上的变化,扭曲与畸形。
连环杀人,只是这种心理下的外在表象而已,而在表象的下面,其他更深层的社会议题,才是这部电影的核心灵魂。
出了影厅,看着隔壁即将上映下一场《正义联盟》的门口前再次排起长队时,自己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怅然。
如果你进了影院只是为了看好玩的,刺激的电影,那么《暴雪将至》并不适合你,但如果你是从国企下岗潮的那个时代走过,亦或是愿意静下心来重温那段并不光明的岁月的话,那么希望你不要错过《暴雪将至》这部深沉的、优秀的国产电影。